梁洲自诩从来不强求于人。
所以那个少年被押回来的时候,梁洲也谈不上勃怒或欢喜。
梁大美人想着,到底是潜逃被抓的质子,自己作为梁国长公主,执掌各式质子,到底应该走些过场,以儆效尤。事实上呢,她更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回故国,她理解。但这后果重大,不管他想通透没有,自己还是有必要提点他一下的。
“苑质,你可知罪?”梁洲象征性的掸衣坐正,刻意放缓声线,想尽量严肃一些,可听来仍是懒散的很。
苑质。苑国质子。在梁国的“质子监”里,没有名字。
少年抿紧了唇,不肯答话,眼里是十五六岁的大孩子独有的倔犟。认罪也没什幺,逃也就逃了,只是他不认这个“苑质”。
他有名字,苑白濡,苑国皇子,公子濡。
苑姓乃苑国国姓,姓给了他地位,名给了他尊严,岂是一个代号般的囚名能抹杀的。
梁洲撇撇嘴,少年人啊,就是麻烦。自以为一颗赤子之心,滚烫滚烫的,把虚无缥缈的看的太重,反倒不在乎己身性命了。怎幺办呢?落梁洲手里了还得开导开导他。
“苑白濡?”梁洲唤了他一声,少年眼睑微颤,纤长的睫毛,蝶翼般的扑闪了一下。
分明是个很好看的男孩子啊,即使一顿波折被抓回时很是狼狈,仍是遮不住他生嫩俊俏的模样,再几年长开来,怕是更耐看,然而今下,勃发的少年感已格外让人瞩目。
梁洲轻轻扣了扣茶台小几,淡声道:“盛宫,说好听点,是贵使驿馆,说难听点,大梁质子监。你以为你在哪儿?”
苑白濡似有些气闷,脑袋撇向一边,一股子倔劲儿。
诸国奉给梁国的质子,均由大梁长公主负责前往挑选、押送。按梁洲的懒散性子,都是以“易管”为主,从不给自己挑刺儿头,找麻烦。这个可好,还没到盛宫就跑了。自己舟车劳顿,风尘仆仆,进了家门水都还未喝一口。梁洲心里叹气,苑国如果有其它人选,她是决计不会带回这幺一个热血冲脑的半大孩子的。
眼前的少年双手反剪捆于背后,后颈上架着森冷的剑刃,屈辱的跪在梁洲面前。梁洲起身钳起少年的下颚,晶亮的黑眸里印着她难得正色的模样。
“这里可不是苑国太学,本宫也不是教书先生,犯事不过请顿教条。你在梁国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你们苑国,你犯了事,担待的可是苑国子民。你这一跑,潇潇洒洒,苑国再小,好歹十二城,数万人能与你一同消失无踪幺?”
少年脸色发白,梁洲却想笑,“你且想想,今日长公主府若是捉不回你,明日大梁便会向你苑都的皇叔发难,难说不会借机派兵入你苑国境内,名曰搜捕逃质,实则……”梁洲嘴角一勾,笑的像个毒妇,“怕是你半个苑国都得入我梁境。”
“你!你好卑鄙!”苑白濡听来后怕,气急的想站起身,挣脱钳制,一副恨不得立刻回去保家卫国的样子。身后的侍卫一脚踢在他的膝后弯,苑白濡双腿一麻,痛呼一声,复又重重跌跪在地。
梁洲笑意更甚,“卑鄙?”,真是不可理喻,她什幺都没做,只是阐述事实,就是个卑鄙小人了?还真是被洗脑的不轻……
“初一。”
“卫在。”
苑白濡身后的侍卫这才将脸从阴影中擡起,棱角分明,眉目俊朗,分明是一张俊颜,却因面无表情显得过分生冷,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淡漠,只是单纯的感觉肃杀之气太重,盖过了人本应有的生气。
梁洲拍拍苑白濡的脸,眼角扫了眼卫初一,“苑质逃梁,缚柱鞭六十以儆效尤,曝一月,禁足北泽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