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不久,九月行至末尾。
十一来之前有个运动会。
班上原有的三个理科女生一个已经当过了,另外两个嫌麻烦,把队列举牌的事推给了庄绾这个半路文科生。
衣服也是现成的。
学校有一套装门为成人礼定的礼服,女生是天蓝色的改良旗袍,男生是一套黑色中山装,就穿那个。
每个班唯一的区别在于举牌的女生,她的裙子要到校务处去领,全年级的礼服都是生活老师去买回来的,开了这幺多届运动会,林林总总攒起来一个教室的礼服了。
通知庄绾去取的那天,分发礼服的老师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几架远,在一室衣服中挑出一件来给她看,庄绾见竟然是这样的设计,一愣,马上不好意思的提出想换。
另一位陪在旁边整理剩余礼服的女老师听了她的话奇怪的问,“小姑娘,你一生又能有多少次这样美在人前的机会呢?”
这句话的诱惑太大了,庄绾在原地静了一下,道了谢拿着包好的衣服回了班级。
等坐下了,好几个男生起哄说要看,被唐昭云一顿臭骂,才又老老实实的开始枯对书本。
韩峥也好奇她分到的是个什幺样式,去年那个举牌的去领,分到的是一件舞台风格裙摆夸张的欧式礼服。
可她不回答,小声的叫他别问了,快做题吧。
韩峥暗忱她估计是分到了不好看的,不好意思了。故而也自以为体贴的不再开口。
运动会眼看着就到了。
实际上运动会要八点开始,但七点就要集合候场了,省高没什幺多的娱乐,每年运动会就是最热闹的,赛事中间穿插着学生表演,像美国的超级碗一样,大家都十分的期待,一早就到了。
韩峥比庄绾来的早,前一天晚上两个人通过电话,他知道她要去弄头发,要稍微晚一点到。
高三不参与队列,高二理十七排在中后出场,不算那些走到主席台前搞花样的,就按一个班级三分钟算,也得等两个多小时。
上个星期省里刚和辽宁打了主场,韩峥几个站在队伍里正无聊的聊球赛,忽然男生们推推搡搡的热闹了起来,有她的名字此起彼伏的被提到。
韩峥擡眼去看,而她正走过来。
体育场小门外长长的林荫路上,还剩十几个站成方队候场的班级,她从道路尽头,一点点的走近。
平日里高高束起的头发被放下来,锦缎似的顺在身后,只在发尾烫了一点点温柔的卷,风一起又海藻似的散开,一张雪白的脸上淡淡上了些妆,更突出了眉目婉约,纤浓合宜的身材被裹在一件素极的蝴蝶袖纯白缎面长裙里,含胸修腰,只在裙摆处滚着一层流苏,裙侧开一道不高不低的叉,行进间,骨肉匀亭的一双长腿若隐若现,裸露的皮肤比之这衣裙的白也不逊色,她穿风而过,发尾同着裙摆一起,荡出美极的花。
被人这样看着,那些惯有的羞赧又显出来,脸上落了一些薄红。
真真的红粉佳人。
太美了,阳光灿然,常青的行道树绿意悠悠,韩峥看着她,不错眼的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觉得她是从谁的梦里走出来的,或者是谁的画中,美好的不真实。
不止是他,那一天在候场的男生们都记住了这道身影。
那种纯良又温雅的气质,是在场很多男生对女性美好特性的最初认知。
他们偷偷看着,小声的赞誉,甚至没有人开口像看着前面路过的那些举牌少女一样去打趣。
只任这黑发红颜独自盛开。
等终于庄绾走到了十七班的队列前,才有人陆续缓过神来,也不顾老师在场,提高音量喊着要约她。
一时间候场的几百名理科方阵嘈杂沸腾,老师的训斥声,男生们顶风作案的各种邀约,唐昭云夹在里面入戏的陪着闹,“保护我方安全!”
理十七班的男生马上换了阵型列队,将庄绾围在了中间,外围放身高最高的,一眼也不叫别的班男生看到自家的花。
韩峥一直一直一直在看着她,他站在内圈,正和她对着,第一次觉得一米八挺好的,不用再长。
他离她很近,一眼也不眨的看着她,情不自禁的说出口,“你真美。”
庄绾从拿到礼服开始就在想他会怎幺看。想着这副样子会被他看到,刚换好装时就已经开始脸红了。
此时他这样说,她的脸又热烫了些。庄绾低着头,什幺也答不出。
可理十七的男生以为终于轮到自己班的主场了,韩峥说了这样一句,他们不疑有他,开始跟队形,这样的美好少年时,谁又会不觉得她美呢?
这些高高大大的男孩子们都诚诚恳恳的夸她,一时间发声的全是赞誉。
庄绾的腕上带了一只妈妈今早褪下来给她的玉手镯,她低头不住的摩挲着,冰凉的玉被她捂的温热,她心里也热烫的滚着他情意深深的眼神,觉得几天里减少饮食是值的,五点起来弄头发是值的,去求妈妈化妆也是值的。
一向懒得多去装饰自己的庄绾想,女为悦己者容,果然是有道理的。
等到了队列汇报结束,庄绾回等在外面的家里车上换衣服,却在路上被他截住。
也不知他是什幺时候溜出来的。
半大的少年,穿老式的中山装,眉目英挺,姿容飒拓的站在道路中间,漂亮的桃花眼里都是温柔,他看着她,极深情的开口,“庄小姐,谢谢你从前答应我的追求。不甚荣幸。”
他这半旧不旧的做派,庄绾一时想笑出来,一时又心动的失神。
她迷朦的搭上他伸在半空的手,可没成想,他却直直半跪下来,像求婚似的,珍之重之的吻上了她的手背。
复又擡头,有些骄傲的看她,“韩峥今日一定为庄小姐赢回一枚金牌。”
庄绾这时才轻笑出声,她今天唇上涂了一点嫣红的口红,笑起来好看极了。
韩峥站起来抱住她,捧着她的脸很细的看她,又忍不住夸她,“真好看,盛景一样。”
庄绾有些羞的偏过头,他却在此时低头将自己埋入她耳侧,气息扑在她耳朵里,痒痒的,庄绾动了动,被他抱的更紧,这周围没有人,蝉也不肯叫了,静谧里,只有他的声音,像命令又像祈求,“我一定会拿金牌给你的,给我个奖励吧。”
怎幺会有这样的人,事情还没有做,就闹着要奖励。
庄绾无声笑笑,极乖的在他怀里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