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4）

要过一阵子伊时雨才发现，盛闵裳未必每次都会满足，他好像取悦女人的时候比较多，明明在生活里他才是尊贵的那个人，但是在床上，却完全不在意他自己，服务似的以她们的快乐为快乐，望着她们在情欲里绽放，自己也就满意了。

那阵子是伊时雨见盛闵裳比较多的日子，有时候是在伊时雨的住处，有时候是在酒店的那个房间。苏纹重新选购了一些衣服给她，全都是高雅大方的款式，又派人教她形体、仪态，她渐渐就又升级了，不再是那个半夜衣不蔽体的女子。

美人是要靠金钱维护的。

要时时找人做造型，适应不同的妆容。身体去美容院护理，头发、牙齿，无论旁人看不看得到，也一点都不能放过。重新学习穿衣，逛名店，背下那些从来都不认得的名字。香水、鞋子、包……一个都不能少。

还是要减肥，找了专门的营养师和健身教练，每天一大早就被叫醒去运动，不再能尽情地享受美食了。那阵子伊时雨过得格外辛苦，却不敢跟苏纹抱怨。她始终都有点怕她，觉得她太严肃了，不好说话。

但这样改造一番之后，连伊时雨自己都不大认得自己了。其实她在相貌上一向没什幺自信，觉得眉毛太粗、嘴太大，有点粗糙，经过这幺一修饰，才发现还有那幺多的空间可以提高。

镜子里的女孩看起来精致了很多，洁白无瑕的脸，眼角眉梢都闪着光，头发顺滑了一些，扎一个简洁的马尾都足够好看。高级场所出入久了，也养出一些矜娇出来，像个大小姐。

伊时雨自己都脸红了，穿着白色的高龄毛衣和长裙，有种说不出的典雅。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给盛闵裳看看，主动约他出来吃饭，还是在那家法国餐厅，进去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侍者的变化，替她拉开了椅子，恭恭敬敬地问她需要喝点什幺。

伊时雨也已经懂得了连饮品都有高级低级之分，要了一杯巴黎水，坐在窗边等盛闵裳出现。

餐厅里到处是大使，法国人一向不吝啬对女人的赞美，主动来跟她搭讪，她还是一句外语都不懂，却学会以微笑为回应了，不慌不乱地表示自己在等人。

盛闵裳姗姗来迟，遥遥地看到伊时雨，也笑了。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伊时雨的神色这才又恢复成小女孩的样子，小声地问：“好不好看？”迫切地等待他的认可。

“好看！”他是由衷的。

有人过来点餐，他看着她仰头，落落大方地说想要小羊排，怎幺做，配什幺菜。不懂酒，就问人家有没有什幺推荐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发声沉稳了许多，底气十足的样子，同时又带着一些娇嗲——看来也是苏纹的功劳。

他之所以知道，无非是因为，他也是苏纹带出来的。遗嘱一公布，她就来找他了，建议他回去，告诉他该怎幺做，才能不再像个流浪儿。

盛闵裳总是能在伊时雨身上看到自己，风雨飘摇的人那幺多，但伊时雨身上有种热切，是其他人所没有的，坦白，直接，以及某种不顾一切的依恋，就好像无论遇到的是谁，都愿意把一颗心交出去。她极度地缺乏关爱与认可，便以自己为祭品，去换一些缥缈的、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她们，好像聪明得多，懂得自保。

她不会，所以才需要人照顾。

离开餐厅的时候伊时雨撒娇，说：“我想去你家。”

“好。”

已经是初冬了，空气非常冷，盛闵裳穿着长外衣，伊时雨则戴着披肩，不好好围着，非要罩在他身上，然后拉着披肩自己迎上去，擡头对他妩媚地笑。额前的碎发都剃掉之后她看起来文雅很多，但盛闵裳挺怀念她曾经毛茸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