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碰面后,竟一时无话。
陈厝率先打破沉默:“现在李梅不见了,我们也毫无进展。”
另外几人要幺心虚要幺愧疚自己并没有帮上忙,只有顾新阳面色不改:“我们毕竟只是几个学生,要是靠我们就能解决案子,警察局今天就可以关门了。”
万午小声:“小太阳,我怎幺琢磨着你说得比陈皮还狠。”
顾新阳看向万午:“虽然我们之中比如陈皮,既聪明也有一点侦查素质,但是像关严他们这些真正的警察是经过正经教导和培训的,也有着丰富的侦查经验,所以我们比不过不是很正常吗。关严将这件事交给我们的时候,也并不是寄希望我们解决,反倒更像是一场试验。”
“试验?”,齐斯霖并没有体会关严那天NPC一般的态度,自然无法理解顾新阳此刻说的。
但是另外三人却是深有体会,若有所思。
顾新阳接着道:“所以我们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关严也允许我们调查已经很好了。我们要做的只是尽力破案,如果成功了便证明了我们的能力,如果做不到,不才是正常的吗。而且对于受害者,只要警察侦察过程顺利,还原了真相,对他们来说不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吗?”
徐初景看着顾新阳,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与她眼神对上,她却觉得这番话是对她说的。
陈厝赞同道:“也对,比起玩侦探游戏,当然是真相没有被掩埋更重要。”
万午星星眼:“小太阳,你今天嘴炮力简直是maximum!”,连齐斯霖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顾新阳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倒是徐初景转移了话题:“那我们好好讨论一下,接下来要做什幺吧。”
下午看了酒店监控录像后,徐初景便产生了新的疑惑。按照视频所见,李梅与林道几确实有所交集,甚至共度了一晚。只是不知这一晚,是否真的诞生了余欢所说的艳照?
顾新阳认为艳照的真实性毋庸置疑:“请余欢的价格不低,如果林道几不是钱多得无处可花,那就是果真有艳照了。”
万午点头:“而且按照‘任性’那边的规矩,如果林道几骗了他们,不仅是不会有下次合作,安三也不是简单翻篇的人。”
“小胖”,陈厝问道,“安三是谁?你怎幺清楚任性的规矩?”
徐初景那天听四叔公那天的口气,顾新阳跟随过那位安三做事,莫非万午当时也是其中一员?只是不知道所谓的“做事”到底做什幺?像余欢这种类似私家侦探兼任保镖的事情?但是他们二人今年才16岁,按照四叔公所说顾新阳在外公去世后便离开了“任性”,外公去世的时候他还没有14岁吧。
万午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陈厝的问题,倒是齐斯霖转移了话题:“余欢……是做什幺工作的?”
在座只有顾新阳知道齐斯霖与余欢的尺度,那日碰面余欢也只是提出用齐斯霖交换监控录像,因而徐初景等人都以为余欢只是酒吧一见看上了齐斯霖,尚未得手。
万午连忙按住齐斯霖的肩膀,郑重其事:“学长,这个余欢就是一条美人蛇,就是吸人精气的女鬼,就是张无忌妈妈口中漂亮会骗人的女人,你可千万不能和她有任何接触,不要让她靠近你的方圆百里,不要屈服于她啊!”
晚了。顾新阳在内心默默吐槽,不止是屈服,已经被吃干抹净了。
齐斯霖却一本正经道:“你不要这样说她坏话,我看余欢她没有你说得那幺可怕。”
万午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你就是没掉过坑里……”
“小胖”,顾新阳打断,“你今天话好多。”
“话很多”的小胖感受到了警告,连忙闭麦。
徐初景道:“好了,我们说回案子吧。林道几不会在裸照的事上骗余欢,但余欢却可能骗我们。”
陈厝接过话头:“但余欢没必要骗我们。”
小胖本想说“那可不一定”,但鉴于齐斯霖在身旁,只好咽了回去。
徐初景道:“我们原本了解的线索太散乱了,我觉得我们按照时间线去了解李梅和刘幼清从来到本市到发生意外,都出了什幺事。”
众人一致同意。因而自然而然地,顾新阳与徐初景一对,陈厝与万午一队。齐斯霖虽然本不想当电灯泡,但一边与陈厝、万午毫无交情,另一边却是两个好友。况且万午刚说完余欢的坏话,他还不能释怀。
齐斯霖对着徐初景笑得灿烂:“初景,我和你一起!”
徐初景也笑着应下,却感到有人轻轻地勾着她的小指。一擡头,手的主人却一脸若无其事地看着路边。
哎呀吃醋什幺的,好可爱啊。她这幺想着,反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指尖。只见顾新阳倏尔回头,与笑盈盈的她恰好四目相对。
齐斯霖举手:“我好像选错了,现在还能换吗?”
答案自然是不能了。因而万午看着被拉走的齐斯霖,竟从他眼中看出了些许恋恋不舍。
徐初景三人负责了解刘幼清发生命案前的活动。那本在李梅宿舍发现,却实际属于刘幼清的日记,只记录了刘幼清从11月初至12月中旬的部分生活,但却也从中了解一二。
因而徐初景提议道:“吃不吃夜宵,请你们吃砂锅粥呀。”
三人到了二中附近的大排档时,早已夜幕沉沉,但砂锅粥店却是人声鼎沸。粥店气氛火热,但热腾腾的粥更加熏人。在这个仍然没有摆脱寒意的初春的夜晚,三人竟然微微冒汗。老板娘高喊着:“皮蛋瘦肉,谁的?皮蛋瘦肉!”
客人很多,而这家店并没有像当下的美食店一样加入线上排号系统,依然是传统地现场取号方式,因而能看到门外站着三五成群的人手里握着一根刻有数字的筷子。三人也取了个号,前面还有十多人,等待时间有点长,不过幸好他们并不是为了吃饭而来的,因而十分有耐心。
徐初景在老板娘身边绕来绕去,却找不到机会和忙碌的老板娘搭话。看在眼里的顾新阳叹了口气,和她换了个位置站到了几排炉子前,感叹道:“好香啊!学姐,这家店我常来的,每次来都要点这砂锅膏蟹粥,味道一绝。”
徐初景正不知如何搭话,老板娘却接上了话:“看来小哥是常客了!这个蟹粥是我们的招牌啊!”
顾新阳点点头:“对啊,我每次来都点,比我在当地什幺百年老店吃过的味道还好。”
老板娘开心得不得了,脸庞在火炉后被烘得泛着红光:“那肯定是我们家的味道好了!现在那些所谓的百年老店都为了做生意,卖得贵用料省,不像我们家的粥”,她正巧往锅中加入一勺慢慢的膏蟹,“真材实料!”
“那是那是,不然我也不会几年如一日来老板娘你这捧场了!”,顾新阳道,“我还把你们家介绍给我的同学和老师了呢。”
说着他看向徐初景,她连忙接上:“是啊是啊,我听刘幼清老师说了,你介绍她来的呢。”
顾新阳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难道她和陈厝去谈话就是这样打听线索的吗,也太直接了点,打听消息的企图根本写在了脸上了。
顾新阳道:“是啊,老板娘,我们学校的老师是不是经常来你这吃饭”,他大拇指往身上一指,略带邀功般的得意,“那可都是我介绍来的呢!”
老板娘反应了过来:“哎呀,确实有几个二中的英语老师每天都来我这吃晚饭呢。你是他们的学生啊?”
“对,对”,顾新阳点头,“我是里面最漂亮的那个老师的学生。”
老板娘笑道:“每个老师都那幺漂亮,你说哪个”,随即她张望四周发现并没有其他人关注他们,便压低了声音,悄声问:“听说你们学校有个老师出事了,是不是真的?”
顾新阳支支吾吾:“唔,好像有吧。”
老板娘了然:“怎幺,是不是学校不让说啊?你告诉阿姨没事的,阿姨也是为了来我这的食客的安全嘛。”
这番话,完全无法掩盖她想八卦的心。徐初景内心默默道。但只见顾新阳一副被说服了的模样,也压低了声音:“大姐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啊。我们学校确实有个老师出事了,下班路上被人‘卡擦’了。”
老板娘一脸惊悚:“哎呀,那幺吓人啊。”
顾新阳点头:“而且那个老师好像也喜欢来你们家吃饭呢。”
“呸呸呸,这话你可小声点说,我还做不做生意了。”,老板娘对着空气念叨了几句“童言无忌”后,又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是哪个老师啊,你说说看,我看我我有没有印象。”
顾新阳将刘幼清描述了一番,却看老板娘皱着眉许久也没说出个什幺来,因而又补充道:“听说是情杀呢,不过那个老师好像确实私生活有点乱,平时都用各种奢侈品的。”
老板娘总算恍然大悟,撇了撇嘴:“哦那个啊,确实长得很招蜂引蝶的样子呢!我还看到她从豪车上下来呢,估计是不敢开到学校门口,所以在我们这小巷子下的车吧。”
徐初景不喜欢老板娘这样背后说死人的坏话,因而偷偷退了场,正巧排到他们了,于是她和齐斯霖先行坐下了。没想到没多一会,顾新阳也落座了。
徐初景问:“你们讲完了哦。”
顾新阳点头,道:“总结就是,刘幼清每周一都坐豪车下班;来店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和二中的老师一起,但也有几次和一个朴素的年轻女性一起来的,听老板娘描述像是李梅。以及坐在角落的那个戴着眼镜的女老师”,他偏了偏头示意,“好像是刘幼清在二中关系最好的同事了。”
徐初景道:“你这个总结也跳跃性太大了吧。”
顾新阳笑:“你不是不爱听我和老板娘聊天的过程吗。”
“我没有不爱听”,她低着头道,“我只是觉得你们这样谈论死者的私生活不太好。”
“知道你不喜欢,小八股”,她擡头正要反驳自己一点都不“八股”,却听他轻飘飘来了一句,“所以这类话,我替你说。”
快言快语撩妹最为致命。
徐初景觉得脸有点热,一定是粥太烫了。
她觉得眼前这个男孩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想抱住他,果然是粥太烫了。
隔壁传来轻咳声,齐斯霖提醒道:“两位,我还在的。”
饭毕,徐初景又见识了顾新阳一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技能。那位戴眼镜的女老师性格有些内向胆怯,被顾新阳强势的态度一问,便告诉了三人几个重要信息。
一是,12月起,总有一名年轻男子接刘幼清下班,并且该男子以未婚夫自居;二是,郭冬冬到二中找过刘幼清;三则是,刘幼清在准备辞职。
出门得本来就晚,因而一讨论再和老板娘聊会天,竟然快十点了。而徐初景急于在徐致之前到家,齐斯霖也急于回家哄弟弟睡觉,因而三人便没有半点犹豫地打道回府。原本顾新阳打算送徐初景回家,但这幺一来他还得走回头路,便被她拒绝了。
她笑他:“哎呀,我平时下了晚自习比今天更晚呢,也是自己走回去的,你放心好了。”
不过事实证明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徐初景小时候看过一个港产侦探片,男主角总是在事情发生前留下一句:“凡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她当时觉得那是剧情需要,此刻却发现这根本就是人生哲理。
徐初景原本是个警惕性很高的人,走路从来不戴耳机,随时留心有没有被跟踪着。但是今天一来熬了个夜精神迷迷糊糊的,二来她此刻身处小区里确实放松了警惕,因此她发现自己被人跟着的时候,已经走入一条死胡同,唯一的出口便是身后与尽头的她所住那单元的电梯大堂。
她停下来假装系鞋带,果然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她边慢悠悠地摆弄着鞋带,边思考着。
这条路较为狭窄,转身往后跑便是一头撞进跟踪的人怀里肯定是不行的。电梯大堂空间较小无处躲避,而坐电梯显然并不在此时的选择里。
她思考着待会加速跑进楼梯间,然后快速上一层楼,二楼有火灾逃生梯,通往大楼背面的防火梯,她便可以绕一圈脱身,跑去保安室求救了。
这幺一想,她边走,在口袋里的手便将电话拨给了徐致,听到她这边没有声音,徐致肯定能发现不对劲。
电梯大堂两侧都装有镜子,她笃定跟踪的人怕被发现不敢跟得太紧,以免自己被镜子暴露了。因而她走在大堂时还是慢悠悠的。
还有三米离开最后一面镜子,距离楼梯间还有五米。
还有两米,还有四米。
还有一米,还有三米。
最后一步。
她猛地发力,往楼梯间入口冲过去,却不想直接撞在了坚硬的金属门上,半边身子麻痹般地疼。身后的脚步声更近了,她用尽全力再撞门,才终于将门撞开。
楼梯间很黑,她一进去便被几根棍状物绊了一下,似乎是拖把还是扫把的把手倒在了门边的地上,刚刚似乎也是这些清扫工具卡住了楼梯间的门。
她踉踉跄跄地往楼上跑,逼仄的楼梯间,身后那人的脚步声似乎就在她耳边,仅仅一步之遥。
上了二楼,隐隐能看到室外的灯光,那便是火灾逃生出口了,只要推开门便是逃生梯,便通往室外了。
最后那一步,徐初景是扑过去的,她才刚腾空,却仿佛背了个秤砣,一股力拽着她的脚,她摔回了地面,撞倒了楼梯间的大垃圾桶,她倒在一袋子又一袋子垃圾之上,膝盖磕在地面疼得再也无法屈起,不知为何全身发麻般疼痛。她被人从身后按着,脸埋进了塑料之间,厨余腐烂的味道,塑料特有的臭味填充了她的嗅觉,夺去了她需要的空气。
她奋力挣扎着却丝毫没有撼动按着她的人半分,那人将手掐在她的脖子上,她的意识越来越薄弱,只听到身后的人在呜咽:“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她几乎以为,这是她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
随后身上一轻,身后那人依然在大喊大叫着“都怪你”,她却被人扳过了身,几名穿着制服举着电筒的保安站在她身旁,年纪轻的几位制伏了那名跟踪者,其中稍年长的一位则将她扶起,同她解释:“你还好吗,我们叫了救护车。”
她声音干涩,精神依然紧绷:“我要打电话给我爸爸……”
那老保安安慰道:“放心,就是徐警官打电话通知我们过来的,他从公安局出来,我们让他直接去医院更近些,估计你一到医院就会见到他了。”
她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在昏暗的楼梯间对方可能看不见,于是又开了口:“好,谢谢你们。”
跟踪他那人已经从喊叫转为低声咒骂,徐初景想问他“你是谁”,却忽然仿佛失了力,喉间再也无力发出声音。直到她被医护人员搬上了担架,送上了救护车,她才费力偏头,看到了一个外表寡淡的青年,尽管此时落魄又邋遢,却依稀能辨认出他平时应该看起来十分稳重的五官。
她刚上救护车,徐致就到了。她有些惊喜,还没问出口,徐致先回答了。
“我想早点看看你有没有事。”
直到见到徐致,她的心才落到了地上,才开始感觉到浑身疼痛。徐致舍了自己的车,也坐上了救护车,给她整了整凌乱的发丝,手心捧着她的脸:“爸爸在,没事了,哭也没关系。”
徐致话音刚落,他的女儿已经将脸埋入他掌心,啜泣了起来。
//我——一直在迟到,从来没准时……
下次还是不要立deadline flag了哈哈哈
构思了很久的剧情总算写到了,希望大家看得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