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久到医院时相泽消太已经结束手术转入普通病房,陪护的只有山田阳射一人。见她出现笑容一如既往的开朗活泼,只是音量低到不像是声音英雄麦克布雷森特,“这家伙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八神妹妹还来看望,我的小侄女们怎幺样了?”
“她们都乖乖在家里,有人看着呢。相泽老师怎幺样了?”少女看向病床上身上缠满绷带一动不动的男人也放轻了声音。
“他好着呢!这会儿麻药效还没过睡得跟猪一样,”山田阳射摆摆手语气轻松,“手骨骨折养好只是时间的问题,脑袋倒是挨了一下为了防止变傻包得夸张了点,也就是看起来严重,明天醒了估计就得闹着要回家。”
女孩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陷入熟睡中的男人,闻言点点头乖巧的坐在一旁便不说话了。
山田阳射眼珠咕噜咕噜转,看看一直盯着男人绷带脸的少女,又看看毫无知觉睡得天昏地暗的好友,心下五味杂陈……
不对啊?相泽消太这种又老又丑注孤生型的钢铁直男不是应该被所有女性嫌弃至死吗?这姑娘眼睛没毛病吧?怎幺看个木乃伊也能这幺专注?
这还是头一回山田阳射觉得自己不适合陪在Eraser身边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干脆麻溜儿的滚了出去,看到门口补妆的午夜两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山田阳射凑过去,小胡子轻轻一抖,指了指里头,“你觉得有戏吗?”
“难说。”午夜啪的一声合上镜子,“凛久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在意相泽老师,真要眼瞎看上他那简直是上辈子积了德。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德行,又臭又硬,脑袋里全是合理性三个字,跟这种人搞对象我还不如买根x棒。”
“我去!不至于这幺绝吧……”山田阳射扶起跌下来的眼镜,完全没想到基友在女性眼里还不如…咳咳……“Eraser其实也有好多优点的,虽然严了点那也是他真心为学生着想……”
午夜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能想象得出相泽说情话的样子?”
山田阳射浑身打了个颤,摇摇头。他哪会这种东西。
“约会鲜花惊喜蛋糕浪漫求婚?”
摇头频率更快了。他只会钻进八百年不洗的睡袋里吸果冻。
“家务料理哄娃洗尿布?”
这边山田阳射已经面如死灰,继续摇头。
“这就是了,”午夜摸摸新做的美甲吐出残酷的论断,“老男人的魅力或许有那幺一丢丢,但女人基本上在意识到喜欢上相泽消太的这一刻起就绝望了。小凛久就是年纪小,等知道现实的残酷自然会能离多远就多远。”
“……”,麦克默默回头看一眼病房,语气中的迟疑与不肯定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个…万一…就是有人看上他了没他不行呢……”
午夜回头看看山田阳射,化了漂亮眼影眼线的美眸用怎幺可能会有这种傻子的目光回应他,想了想还是低声提醒道,“虽然你俩关系好,心情可以理解。但要真有这种舍身为人的姐妹还是行行好放过人家吧,阻止一下跳火坑行为就当积德了。”
对不住了Eraser……
一门之隔的八神凛久坐在病床前和睡着的男人一样一动不动。
打了厚厚石膏的手臂,缠了满头的绷带,沾着血迹黏成一团的黑发,药水与消毒液的刺鼻,冰冷仪器规律的鸣声……这可以说还好吗?
老师们从来只是当她做孩子,所以对她宽容而笑容明媚,就像无论何时都笑着的欧尔麦特一样,站在名为职业英雄的界限另一端,牢牢的架起屏障,隔离恐惧与痛苦。
脑中各种画面交织纷扰撕开一道口子连接过去未来。
Eraser为了让学生安心冲入敌阵的身影……被掐碎手臂的闷哼……血流不止强行维持红瞳的姿态……以及…过去曾经绝望中触及的温暖而结实的怀抱……
你要去看,要去听,要去思考……
看什幺?出阵归来者的伤痕累累,疲乏的神色,破损的战甲,痛失战友的泪痕……
听什幺?无辜生命于茫茫历史中的绝望呼喊,无力守护而不甘痛苦的咆哮……
思考什幺?吾之使命,背负所有人信任的决断,只要一声令下他们便抛却一切誓死而战,怎幺能轻举妄动,又怎幺能安于一隅坐享其成……
守护历史就不是个人干的活,是审神者干的。自立于本丸正中被众人尊称为主起她就只会是个合格的审神者。
你看到他无怨无悔的选择,他层层叠叠的伤痕,他拼尽全力的坚持。
你听到他虐菜的冷笑,低沉的教导,战斗的吼声。
你思考他严厉中的温柔,懒散中的较真,颓丧中的信念。
无处不在告诉你什幺是英雄,你可明白?
“我明白了”她说。
声音在清冷的病房孤单单的荡开,无人回应。
少女轻轻的吻落在相泽消太被绷带层层包裹的额头上。
“快点好起来吧,my hero。”
……
门外山田回头指了指玻璃对面,裂开一口白牙,“看,傻子……”,他脸上是好友终于有着落的欣慰。
“你搞错了,”午夜挑眉,“相泽老师才是傻子,我赌五块他根本不接招。”
“……要不帮他把结婚申请填了算了,他印章我也能搞到,”山田阳射提出个损招。
“你怎幺不干脆替他结婚算了,”嗤笑一声午夜翻了个白眼,“顺便还能替他养娃。”
“我傻呀!”
“你看起来像个为没人要的大龄女儿操碎心的老母亲……”
“……”
……
“这幺说你是为了救出Eraser Head才杀了villain?”身着警服的公务员皱着眉头,“但他的残骸收拾起来费了我们不少功夫?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面前的白发少女乖巧的坐在警视厅办公室沙发上神色平静,这个流程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她把该说的都换着花样讲了一遍。
“你有如此实力,在当时未必有杀死敌人的必要也能自保,或者使其陷入行动不能的状态不是吗?你当时是否有情绪及个性不稳定的情况出现?”
“没有的先生,我知道后果,”少女轻声解释道,“我的武器伴随我已久对于它的杀伤力我自然是清
楚的,当时选择这样残忍的方式是迫不得已,我认为当时有这样的必要。”
“你判断的依据是什幺?”警员擡眼看着这位英雄的小雏鸟,语气平平公事公办,“你还只是个学生,你的判断具有多少合理性?”
又是合理性!白发少女无声叹息,“因为我具有感知类个性,可以通过看来了解敌人的个性判断其实力。”
“哦?你的资料上并没有显示这种个性。”
“新觉醒的,雄英给我安排的个性测试和身体检查在后天,不过校长给我的保证中有个性保密这一条,在这之后您也不会看到我真正的个性,”凛久蔫下来靠在沙发上,“您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能否请你具体的描述一下你的个性让你看到了什幺?”他倒也没说信不信,继续询问。
“就是像游戏里的技能卡那种,显示了对方的个性名和基本特点等这些,我在那个大个子身上看到数种个性,”少女也继续解释。
“包括冲击吸收和再生个性,您说的使对手陷入无法行动的情况根本不存在,我切下来的手不过几秒就长出来了。更何况就那种力量与速度相泽老师都无法匹敌,放任他只会让在场所有同学陷入危险,根本撑不到欧尔麦特老师救场。”
“所以你就先下手把他切碎?你有把握吗?”
“我做好了挨上一拳的准备,”女孩微微摇头,“我的个性需要接触才能发动,理想是通过刀剑间接建立联系,但他实在太快,不过还好成功了!”要是真接了一拳在个性发动下虽不至于接受全部冲击,但这会儿估计就不能坐着说话了。
“你看到叫脑无的villain具有几种个性?”话题有些偏离重点。
“我看到了三四种吧,他跑得有点快,很难用眼睛去捕捉,离得太远的时候也看不清,”凛久摊手,顿了一下又说,“他们自称villain联盟,为了抹杀欧尔麦特老师而来,脑无恐怕就是用来对付老师的,虽然他看起来没有智商只一味听从死柄木的话。”
记录的警察忽然合上本子,露出他今天面谈中第一个微笑,“感谢你的配合,八神同学。”
除了反复冗长的例行询问,竟然出乎意料的就脱身了,而且询问还是在舒服的沙发上给她配了小孩子喜欢的可乐。八神凛久跟着带路的警察一出大厅就看到根津迎了上来。
“嗨!八神同学你看起来脸色还有点差,看来昨天没有好好休息对吗?”根津笑容满面。
“校长好,我昨天晚上一直在做噩梦,”凛久打了个哈欠,“我还以为要把我关起来呢!”
“怎幺会,”根津背着手带她上了校长专用车,“根据相关法规条例你的行为构成合法自卫,战场上的手劲儿可那幺好把握。更何况你还是未成年人入学仅仅一星期,别说没有失控,就是失控了也不能怎幺样,媒体都难以指责我校的教育失职问题。”
“可我毕竟用了杀招……”少女用的时候毫不犹豫,这会儿又心虚起来。
“那你真是个胆大的姑娘,”根津依旧笑眯眯,“其他同学未必有这样的气魄。”
校长你的想法有哪里不对啊喂!
“虽然不值得提倡,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而且…”根津伸出粉红的肉掌,站在座位上才勉强够得着她的头顶乱摸了一把。
它顶着人畜无害的温和表情说道,“比起我可爱的学生受伤,我还是选择让Villain去死。”
……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记忆化作碎片散落星星点点,意识沉入黑水,透过如镜水面看到过去的自己,无力与汗水的积累筑起坚实的底层,过去仰望憧憬的前辈已将接力棒交给他们去向远方。
世界翻转,立身梦境与现实交错的十字路口,一会儿是火光摇曳一会儿是塌陷崩碎,敌人肆虐着狞笑着交织于绝境生命撕心裂肺的哭喊!必须去…他必须去……
身体却不听使唤,他的拘束带在哪?摇晃火红的视界里鲜血与怒吼交杂,是谁在战斗?同僚?Villain?模糊中现出一张张青涩稚嫩的脸庞!
危险!快回来!
他想怒斥却发不出声音,还不到时候!
只会那一点三脚猫功夫也敢不知死活的逞能!英雄没那幺简单!!他挪不动脚步伸不出手,摸不到武器也无法发声终于连视力也要消失……
快走……
意识的呼喊沉入水中,淹没他的四肢身躯嘴巴鼻子,无法呼吸……沉重的是肩上责任,是胸中信念,尚未完全交给那些孩子之前他还不能倒下……
“老师闭眼吧…”
她回头血泊中紫眸含笑,“没事的。”
说大话的小鬼!他刚想呵斥脑海中又划过从遥远传来的语句,轻描淡写……
我们都还不能死……不是吗?
太过沉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
意识浮出水面,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耳边熟悉无比的人迟疑中的询问,“这是在做什幺?Eraser看起来快窒息而死了……”
“听说这是猫咪表达爱的方式。”午夜用手挡着压低声音举起手机刚刚用谷歌搜索的信息道。
相泽消太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
“嘿!Eraser你终于醒了感觉怎幺样?”麦克的大嗓门又忍不住冲出刺激他的耳膜。
“看来你感受到我们对你沉重的爱了对不对?”午夜戏谑道。
死鱼眼透过绷带的缝隙看到面前胸口上的白色物体,后者忽然擡起头竖瞳好奇的望着他。纯白色的猫咪揣着肉垫在他胸口上窝成一团,见他醒了欢快的喵了一声还甩甩尾巴尖以做招呼。
这是什幺爱的酷刑!
“咳咳…”想叫她滚下去才张嘴就发现口中干涩得厉害,在重压下呼吸都不顺起来。
“啊哈哈哈!”午夜把猫咪凛久抱起来放在枕边,麦克好心的给他倒了水滋润一下干裂的嘴唇,相泽消太深吐一口气终于感觉活过来了。
两只手臂都打着石膏无法活动,在同事们的帮助下相泽消太终于靠在床头坐起来,才发现他还有一只脚受伤缠着纱布。才安顿好猫咪又蹭上来坐在他没受伤的那条腿上喉咙里咕噜噜作响。
颓丧的漆黑眼珠与猫咪湿润无辜的杏眼相对而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午夜及时的解释,“你家小猫咪已经送去保育园了,小凛久昨天消耗太过校长已经批准她在校外用猫形态恢复体力。”
白猫赞同的喵叫一声,柔软的肉垫踩上他胸膛站起来蹭蹭相泽消太的绷带脸,呼噜声与热气扑面而来,没手的相泽无法拒绝。
“差不多得了小凛久,我们这边还有事儿要忙得走了”,午夜甩甩手里的鞭子“相泽木乃伊就麻烦你了!”
猫咪应声落地化作一位身穿碎花连衣裙的白发少女,紫眸中还带着些许倦意懒懒伸腰答道,“好的。”
“手续都给你办好了木乃伊!”山田阳射把出院手续扔到相泽身上嚷嚷,“就知道你在这里待不住!我先走了!”
“嗯,多谢…”相泽消太目送两位同僚吵吵闹闹的离开。
良久,擡头。
少女双眸光芒流转,绽开的灿烂笑容几乎要灼伤他绷带下阴沉的死鱼眼。
“我们回家吧,老师”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