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潜伏

腕上的电子表传来轻微的震动,他神色未变,只低声向身旁那与他一样穿着一身黑的男子告知自己肚子不舒服,想去一趟附近的厕所。

「记得快点回来啊!让小林先生发现我们擅离职守可是会很惨的!」那人,应该算是他的前辈,好心地叮嘱着他。

他唯唯诺诺,平凡无奇的方型脸孔让他不管置身何处都是个毫不起眼的存在。他转身踱开,进入不远处的一小片桦木林中,背靠着一株粗大的树木站着,确定那树干的直径足以遮蔽他的身影,然后,他擡起手臂,按下腕表左上方一个突起的按钮。

原本显示着时间的电子屏幕突然一变,切换成一个长发男人的脸孔。

「他怎么样?」男人带点漫不经心的声音透过视讯,更显得缥缈难辨。

方脸男子有那么一秒钟,几乎难以察觉的沉默,然后,他开口:「差不多。」

小型萤幕上,长发男子的剑眉微微拢起,似察觉了这答案的想像空间过大。

「他想起过去了吗?」这次,他挑了个更精确的问题。

「没有。」方脸男子这回同样回答得很精确。

萤幕上,黑发男子挑起红唇,露出满意的微笑。

「记住,只要玦有任何回想起过去的征兆,就把剑还给他~」红唇畔的笑意更深。「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他可不愿冒着任何让玦回想起过去,又再次选择回到对方身边的风险。所以~即使他这头对于封氏集团的布局尚未完成,他也宁愿弃车保帅—一切~都以玦为优先!

方脸男子沉默地点点头,瞇瞇的小眼睛看不出情绪。

「你的判断~绝不允许失误,璃。」那双凛冽的黑眸即使隔着千里远的距离依旧威仪不减,强势得让他只有低头服从的份。

「是,冥主。」他垂下眼,毕恭毕敬地应允。下一秒,腕表屏幕上的男人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跳动的数字。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将袖子拉整好,盖住了腕表,自树干后方走出。异于常人的视力让他毫无困难地便将数百公尺远处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身着运动服的红发男子搀着微微皱眉的黑发男子—后者的左肩拐成一个颇不自然的角度……不过,黑发男子怎么了,于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他在意的是红发男子脸上,那藏也藏不住的仓皇与……担忧……

他不自觉地抚上腰间,那包藏在层层布料之下的鸢型剑柄。

玦……因为他而露出这种表情的你……还有办法握住这把剑吗……?

三番两次的进攻都被黑发男子极有技巧地防守住,甚至有几次,手中运的球还差点被对方拍掉。明明一身轻便运动服的是自己,可他却觉得越来越左支右绌,运球的动作也越来越难得心应手。

结果,终于在某一次的闪躲不及之下,手中的篮球被对方一抄,改为落在对方手中。

「专心点。」黑发男子运着球,冷冷地抛下这三个字。在与怔愣的他错身而过之后,以着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篮框下直冲。

玦只愣了0.001秒,随即旋过脚跟,紧紧追赶着对方的身影。

那宽阔的背影、飞扬的黑发、迈开的长腿……那种无与伦比的奔跑气势,那种宛如呼吸一样自然的运球动作,那张专心一致,满心满眼只有胜利的俊美脸孔……他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脚下短暂的一个踉跄—幸好因他很快地收敛心神而没有狼狈地摔跤。

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家伙运着球,在场上奔跑的样子……这么、这么的……熟悉……?熟悉到他几乎可以预料他下一秒就要准备原地跳投……咦?!

脑子才刚这么想着而已,黑发男子果然煞住了脚步,轻巧地一跃,手臂高举……

别想这么容易就进球!!

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上来的一股冲劲,促使他三步并做两步地闪身挡在黑发男子身前,然后同样纵身跃起,打算给对方盖个大火锅。

两道几乎跳得一般高的身影仿佛要在半空中定格那般,直到他亲眼看见那双黑眸深处,迅速地闪过一抹嘲讽的光芒。

什……

人在半空中的他尚未反应过来,黑发男子便猝不及防地收回手,轻巧地落了地,持续带着球往篮下前进。

假动作?!

他又隔了一秒,当身体顺着重力下坠时,才恍然大悟到这点。然而,这一连串的变化来得实在太快,快得让他完全反应不及—未有准备的落地重心一个没抓稳,他整个人便往前扑倒,眼看着就要用脸和坚硬的木质地板来个亲密的接触。

他在心中暗叹自己的倒楣,同时乖乖地闭上眼,暗自祈祷等会儿的撞击不会太过疼痛,虽然他觉得不太可能……

『砰—』闷闷的撞击声响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倒像是肉体与肉体的碰撞声……闭起的金眸缓缓睁开……他觉得这种落地的感觉实在有点诡异,像是有什么垫在他的……

下头?!!!

眼一睁,映入眼中的不是原木地板,而是罩在宽阔胸膛上的雪白衬衫。他愕然地擡起头,望着那被他当作垫背的黑发男子—后者此刻吐息清浅,唇色有着不自然的青白,像是在隐忍着什么那般。

「白…痴……门外汉就不要学人家盖火锅。」就连那咬牙切齿的嘲讽此刻听来都有点气若游丝。

玦什么也来不及细想,挪开身子之后,反射性地便要去搀扶对方。

「喂~你哪受伤了?」对方的模样明显地不同以往,他几乎立即地便下了这个推论。

探出的手臂准备搭上对方的左肩。

「没—呃!」力持镇定的否认终结于最后尖锐的抽气,就在有力的蜜色大掌握住他的肩头时。

玦错愕地察觉掌下肩骨在他施力下隐隐的错位。他二话不说地搀住对方另一边的肩头,将流川整个人架起来,迈开稳稳的步伐朝着体育馆门口走。

「受了伤还逞什么强!以为自己是超人吗?」他毫不留情地吐嘈,隐隐泛白的唇却泄漏了他的不安与担忧。

「不要因为输球就迁怒……白痴。」黑发男子把全身的重量几乎都交给了他,因忍痛而自额间滑下的冷汗浸湿了玦肩上的一小块布料。但是,即使是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依旧可以损人也不带一个脏字。

玦怒极反笑。

「嘴硬的死狐狸。」他咕哝着,同时一个使劲,拉开了体育馆的铁门。

大门敞开的轰隆声响,如潮水般涌上的黑衣人此起彼落的说话声,掩盖了他方才脱口而出的,没有人察觉的,关于对方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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