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莱蒂冷静不下来。
她的啼哭就向刀割一样狠狠划开瑟裘·布斯的胸口,一刀又一刀,她紧紧环抱着她,像是要揉进身体里似的用力,但是不管她怎么祈祷,亚莱蒂的眼泪就是止不住。
和自己一样,她有血有泪。
根本不是什么人偶。
「对不起……!」紧紧拥抱着崩溃哭泣的少女,瑟裘的眼眶涌出了泪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然而,就连她的道歉,亚莱蒂似乎也听不到了。
她只能这样一直搂着她,直到少女的眼眶哭肿,嗓子喊哑,直到她哭尽了力气,夕阳的霞光将床单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她们两人还是紧紧相拥。
「都是我的错……」抱着怀里的少女,瑟裘眨眨哭红的双眼,「对不起……」
亚莱蒂什么也没听清,她疲累地靠在瑟裘的肩膀,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瑟裘的体温很暖,赤红的发映着夕阳的光辉,很美,她不明白为什么瑟裘也在哭,但是那些也都无所谓了。
就这样闭上眼睛,希望再也不要醒来。
没有乔托陪伴的世界,也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胸口的疼痛已经逐渐麻痹,双眼肿得看不太清前方,手脚也无比沉重,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求着死亡。亚莱蒂缓缓沉下眼皮,靠在瑟裘的怀里逐渐陷入沉睡。
瑟裘轻轻抚着她的背,混乱的双眼终于显得清明了些,她低头嗅闻她的发,洗发水的香味混着淡掉的香水,还有精液的骚臭,她赤裸的身体至今以来乘载了多少的伤痕,她从来没有想像过,也未曾想去理解,因为至今为止,她的双眼只看着自己的弟弟。
弟弟以外的人全都无关紧要……应该是这么认为的。
但若真是如此,看到她的眼泪,胸口又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还来得及……」她喃喃说着,低头亲吻亚莱蒂的发,「妳一定会恨我……但是……现在的话,还来得及挽回一点……」
如果她的推论没有错,现在还来得及阻止薇塔·维尔连斯的计划。
她将少女小心翼翼地放倒在床上,弯身拾起她落在地上的手拿包,从中擅自抽出手机,点开通讯软体,里头的帐号少得可怜,父亲、司机、乔托、毕斯帝、艾思……瑟裘的视线一路向下滑,注意到好友名簿最下方一个她不认识的名字:威斯林格。
总之,要先把亚莱蒂送去安全的地方。
她看了眼亚莱蒂的睡脸,点开对话纪录,大致查看一遍,这个名叫威斯林格的男人似乎很得亚莱蒂的信赖,似乎像是家人一样的存在,连离家出走后的去向都替她保密着。
这个人,也许可以信任。
瑟裘当机立断,打电话给这个名叫威斯林格的男人,通知他来接送亚莱蒂。接着,她替她擦去身上的精液,穿好衣服,梳好头发,细心打点好所有少女该注意的事项,这才搀扶着半睡半醒的亚莱蒂,一步一步慢慢走出了保健室。
仔细一想,为什么当初自己会同意薇塔·维尔连斯的条件?
在前往校门的途中,瑟裘不禁这样想。
是因为被丧亲之痛冲昏了头?又或是太晚明白梦境里那些画面的意义?如果一切真如她所推论,那么她与阴裘从一开始就不曾分开过,遥远的未来也不会分开。那些所谓「失去」的痛楚,是在被「赋予」之后才有的,而被赋予的,是他们本来没有的,名为「时间」的假象。
叭叭!
汽车的喇叭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瑟裘擡起头,停在对面的一台蓝色金龟车摇下车窗,一个穿著白袍、满脸胡渣的男人向她们招手,随即就将车掉转驶来,在她们附近停下。
「小亚还好吧?」那男人显得有点慌张,弯身一把抱起了昏睡的少女,「她怎么了?」
「哭累……睡着了。」瑟裘说得有点心虚,「亚莱蒂就麻烦你照顾了。」
「哭?」威斯林格愣愣地睁大双眼,「小亚哭了?」
「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瑟裘第一次在男人面前显得不知所措,她垂下头,罪恶感死拧着她的胸口,「我……呃……你能帮忙送她回家吗?」
「嗯,当然……」男人侧头望向怀里的少女,微笑,「小亚就交给我吧,谢了同学!」
是个开朗明快的大叔。瑟裘不禁这样想。
看着那男人三步并两步将亚莱蒂抱进车里,系好安全带,她稍微感到有点安心。至少,就算是那个早已遍体鳞伤而不自知的亚莱蒂·艾凡西斯,身边也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我也……能成为被妳信赖的人吗?」目送他们离去,瑟裘低下头,紧握手中的魔杖,「如果我能赎罪……活到再见面的时候的话……我们……还能……」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自觉到自己并没有资格亲近她。
阴裘当时在梦里说出那番话的心情,现在她终于能明白了。
她转身,慢慢走回校园。
校园里的嘉年华即将落幕,旧城广场的烟火正要开始,人潮就像游行的队伍从校园里涌出,她一挥魔杖进入了专属空间,逆着谈笑的人群大步前进。她突然有点后悔,后悔昨天没有拔掉阴裘的气切管,就算不幸失败,他们也能在那个世界再次相见。
不,她不能想着失败。
薇塔·维尔连斯,第七魔王,她的强大是无庸置疑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完全没有胜算。
推开学生会室的门,瑟裘解除了空间。
身穿萝莉塔裙装的女孩坐在办公桌上,昏厥的乔托·迪欧倒在桌边。薇塔·维尔连斯擡起头来,对瑟裘·布斯咧开那抹一贯的、甜美却邪佞的微笑。
「等妳很久了。」她从桌子上跳下来,「亚莱蒂大人带来了吗?」
「我送她去安全的地方了。」瑟裘握紧拳头,毫无畏惧地直视眼前的女孩,「薇塔·维尔连斯,现在起我不会再对妳言听计从——我不会再伤害亚莱蒂了。」
「哦——?」
薇塔的脸上的笑意转为玩味。
「偏偏在现在搞背叛?真有趣……」女孩举起魔杖,「妳应该还有自觉妳是我的仆人吧?瑟裘,妳弟弟从此救不活也都无所谓了吗?」
「就算阴裘再也醒不过来,我们双胞胎也只是短暂的分离而已,」按住颈侧的七芒星纹样,她从薇塔细微的表情变化找到了胜机,「而且,妳的仆人印记根本就没有意义。」
「哼……」冷汗滑落女孩的脸庞,薇塔瞇起眼,「妳已经知道了啊……」
「早在妳说我的催眠魔法没有效果的时候我就应该意识到才对……那些梦不是虚假的,彼此之间不可有心灵层级的干扰,这是创世以来就不曾变过的铁律。」向前举起魔杖,瑟裘瞇起憎恶的眼,「我就算失去力量,就算忘记了一切——也还是个君王!」
魔法石的尖端绽放出耀眼的光辉,暗红色以她为中心向外扩散至整个空间,乔托消失了、桌椅消失了、沙发消失了,在她所创造的空间里,只有她与薇塔还站着。
绝佳的战场,绝佳的坟场。
「魔皇不属于人类的世界,你那个愚蠢的计划就到此为止了,维尔连斯。」魔杖还在持续发光,仿佛要将她浑身的魔力掏空一般,暗色的空间不断扩大、扩大,直至无限,她知道,她必须迁制住薇塔·维尔连斯,能多久是多久,最好直到永远。
「我要在这里阻止你——以第二魔王的身分!」
「哼……呵呵呵……看来坠落那时候,阴裘护着你脑袋的愚行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薇塔低声轻笑,「不过现在的妳不要说现实扭曲、就连『魅惑』的力量也只剩愚弄人类的等级而已,唯一的靠山也半死不活,妳要怎么阻止我呢?」
「因为同样身为女人……只有我的精华还没有放入祭品的子宫。」瑟裘握着魔杖的手又握得更紧,「只要我和妳都被困在这里,妳的计划就永远不会成功!」
「哦?」
在薇塔·维尔连斯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瑟裘将魔杖反转,往下狠狠一砸。
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魔法石裂成万千碎片,她喘着气,坚毅地擡头。她作为魔导士的人生已经结束了,或许身为人类的生命也到此为止了,但是,在这对魔王不死的生命而言有如吐息一样短暂的十七年中,至少她终于做了自己不会后悔的选择。
「和我在这里等死吧,维尔连斯。」红发少女的嘴角滑开一抹冷笑,「就算妳把我杀了,这个空间也不会消失,阴裘的魔法石也已经碎掉,妳再也没办法从这里出去了。」
「嘿……原来如此,和妳那个破烂的暂留空间不一样,看起来是一种精神结界啊……」薇塔四处张望这片无垠的暗红,「没想到妳还留着这一手……」
「不过,妳不会以为——魔皇的磐石和那些垃圾是同一个魔法系统吧?」
薇塔·维尔连斯的笑容猛然扭曲。
霎时间魔杖尖端的磐石碎片绽出耀眼的蓝光,吞噬了暗红的空间。
「什么!」
暗红色的视野化成碎屑崩解,桌椅与沙发开始浮现,转瞬之间,这个耗尽瑟裘·布斯最后力气的精神结界就完全崩毁,他们又回到了学生会室,乔托·迪欧还是静静地躺在那里,而她的魔法石却已成碎片,瑟裘愣愣地瞪大眼,双腿一软,绝望地跪坐在地。
「这……!怎么可能……」
「妳以为妳是这个计划的关键吗?瑟裘……妳的精华这种东西,只要强制取出来再弄进去,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站在少女的眼前,薇塔·维尔连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真可惜,如果妳乖乖听话,我还想让妳一起看主人降世的……但是我也很感谢妳哦。」
她优雅地停顿了几秒,微笑,磐石的蓝光映在她的笑脸上,带来恐怖的颤栗感。
「我早就想试试——把其他魔王当成肉奴是什么滋味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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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想起了魔王的身分
姊姊88了
七个魔王的身分到这里已经全部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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