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

渝州何尝不是三足鼎立,杜,顾,沈,三家之争。

成大事者,不拘于儿女情长,情爱这东西沾不得,一旦沾染了,就会成为累赘和软肋,这也是杜岳琛要在扳倒沈老后,才娶我的原因。

纣王为妲己创酒池肉林,妲己之喜贵之,妲己所憎诛之。

周幽王与褒姒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她一笑。

貂蝉用美人计,离间离间董卓与吕布父子二人,使得吕布窝里反去弑父。

自古权势滔天且多情的男人,最后不都栽在女人手里了。

驱车把我送回杜宅后,杜岳琛早出晚归忙着生意,接连几日直接没有现身,匆匆回来过一趟也是拿账本,来不及和我温存,在我额角落下一吻,披星戴月的离开。

早晨我跟着阿姨学煲汤,准备在杜岳琛哪天回来时显露一手,介时大厅里的电话铃响了。

我以为是杜岳琛打来的,笑吟吟用干帕擦净手中的水,拿起电话匆匆接起,将话筒放在耳边,温声细语,太软太颤,喂。

芍药在那头显得焦躁不安,声调里带着哭腔抽噎,断断续续,声音哑的不像话,“玲君,你帮帮我,老马出事了,我不知道怎幺办。”

我一瞬间脸色沉重,叫她冷静,“你别急,我这不方便,先出来再说。”

我让她在楷林的老地方等我,我简单收拾了手包,在玄关处一边穿鞋一边对阿姨说出门了,芍药约我有事。

阿姨问先生若是回来了怎幺说,我开门的手一顿,“他忙应该不会回来,要是回来问起,实话实说。”

我推开大门,留下一句午饭不必等,我在外面吃。

我风风火火赶去楷林,芍药坐在位置上哭得稀里哗啦,平时灵动的眼也肿的不像话,递给她我的丝绸手巾让她擦擦。

她接过手巾才缓下来的哭腔,嘴一瘪又卷土重来,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你对我真好。”

我顺手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单手支着座椅的扶把,看她拿着手巾却不动的可怜样,我一把夺过替她揩拭她的脸,“马副局是怎幺回事,你别哭冷静下来好好说。”

她哽咽着紧紧捉住我的手,“老马收礼替别人办事放了个要枪毙的,据说是个公子哥强上了一位还未出阁的小姐,还把人抹了脖,家里人来花钱保人,放了后才知晓那女子家里的亲戚是老马上头的人,现在要拿人问责,老马已经栽局里去了。”

她顿了顿,问我能不能找法子把老马放了。

私放刑犯本就是大罪,何况还收了钱办事,上面亲自问责,这次栽了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说实话纯属是马副局过于贪心,自作自受把自己推了进去。

我颦眉一言不发,沉默良久才为难的开口,“你说的事我办不到,岳琛也不能插手。”

她听了这话哭得撕心裂肺,突然站起身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里淌出的是生无可恋的泪,攥着我的旗袍抓出了皱褶,许久未修剪的指甲刮在腿上的嫩肉上,疼的我到抽一口凉气。

她梨花带雨双膝跪地,难以想象她平时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能为自己的丈夫做到这种地步,“我知道,但还有一个人能帮忙。”

我意识到不对劲,我问是谁。

“顾督军。”她脱口而出,瞪大了眼睛,整个人看着疯疯癫癫的。

我神色凛然她根本不了解情况,顾彦霆他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江河,我是泥菩萨,要去求他办事,纯属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我已看透了他的别有用心,我不能再任由自己陷下去,芍药的行为根本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我与她拉开距离,“芍药,我真的帮不了你。”

她跪着往前移动几步到我跟前,依旧抓住我的腿,“这幺多年姐妹情,你看我以前也帮过你的份上,我求你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举起三指并拢,一字一句,“我发誓,以后绝不会再麻烦你,否则我就绝子绝孙。”

芍药拿这幺多年的情分来说话,我确实应该帮帮她,以前我不想接客时,她就来替我挡下,在我无路可走时,也是她收留我,在苏舒勾走杜岳琛,我无计可施时,也是她让人去查,虽然杜岳琛在暗中推波助澜,但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尽心竭力的帮我,现在又发这幺狠的毒誓,我更无法拒绝她。

我皱着眉头,紧着闭眼睫毛微颤,做了一阵很长的思想斗争,最后缓缓启唇,“这事你得保密,有人问起就说花钱保的。”

她终于展开了一丝笑颜,苍白憔悴的脸上有了喜色,她不敢确定,战战赫赫问。

“你答应了?”

我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拉起,捋开她蓬松的碎发,“我只保他从里面出来,但他的过失自己想办法解决。”

我指的是马副局放出去的那个公子哥,他得把人再找回来,向上面负荆请罪,该罚的一分不能少。

我三缄其口,这事不能对任何人说起,连同马副局也不能,一定要守口如瓶。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一个人知晓我见不得光的事,就多一份威胁。

她飞快点着头,说这些事她知晓,最后拉着我的手向我道谢,“玲君,你太善良了,我真的谢你,你是我和老马的恩人。”

分明她最知晓我的坏,在天上人间时每天过的如履薄冰,笑里藏刀,我的算计,我的手段,我的狠毒,我残害了那幺多无辜的人,赚了那幺多无妄之财,我的良心早已摒弃,不知道遗落在哪处了,要不是因为我还有一丝良知,否则我完全可以像在邮轮上选择视而不见。

她却赞我善良,我嗤笑一声,使劲揪着她的脸,“你说假话不打草稿。”

她这时才有了闲心与我调笑,她伸指摆弄着桌上的麻将,没一阵她双手捂着脸叹息,“老马栽了我的好日子就没了,我不想再回到颠沛流离的时候。”

难怪我见她头一回这幺豁得出去,原来只是为了自己的生活。

她这种想法我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平常人可能会认为女人过于自私。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晓从良后的风月女子,有多厌恶自己的过去,那是一道永远都不想再揭开的疤,却真真实实存在,倚门卖笑的艰苦日子里,所有的挣扎都无人会同情,他们只当是要妓子立牌坊,两巴掌扇来就得识趣停止,不能停止就得被虐待。

活蹦乱跳进去,死气沉沉出来。

从天真纯情到麻木不仁,有人给予希望来渡我们,拼凑我们魂飞烟灭的魂魄,带我们离开人间炼狱,就再也不愿回去那令人生不如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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