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象飞速后退,相泽消太坐在最前面闭目养神,完全一副无视车内噪音的架势。
几个月以来的家庭生活颠覆以往千篇一律的单调,他早早做好了负起责任的准备,尝试做一个父亲或是某人的丈夫。比想象中的要容易,不如说只是换了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事情走到这一步甚至可以说是相当顺利,仔细一想,从过去的黑暗事件中他获得的远远比代价的要多得多。
他本就不喜欢拖泥带水,对事物一向都有清晰的界定,条理清晰按部就班,少数情况下会酌情处理。
他当然会爱他的未婚妻,相泽消太也爱整天给他惹事的学生们,雄英里头就没有他不爱的(除了欧尔麦特)。
他爱的范围相当广范,所以看起来他谁都不爱。厌恶媒体,只专注合理性工作,高效率的运转。相泽消太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幺了不起,而正是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突显出个性来。
至少办公室其他人不会像他这样“极端”,物质层面的侏儒,精神层面的巨人。曾经物欲低下到令人惊叹的地步,在拥有完整的“家庭形式“之后生存条件被彻底重置。
培育英雄的幼苗需要的浇水施肥,但命运始终是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的。幼苗毕竟已经是幼苗,可会抱着他的腿嗷嗷叫要糖果的幼崽又不一样了,甚至连种子都算不上。
别说命运,吃什幺穿什幺今天做什幺在哪里上幼儿园小学初高中,都握在相泽消太手里(当然更有可能是亲妈)。
这也是不可思议的地方所在,心肠可硬的老男人轻而易举的就能被小不点们拖住脚步,只要摇摇尾巴,他就得乖乖把糖果交出来,为此没少挨孩子她妈说。
相泽消太也不介意扯着脸皮做鬼脸把他的小猫们逗得开怀大笑,同样是养育,亲生的顶多比学生要费多多多多多多多多多点事。
要说特殊,还得是要做他妻子的那个人。是亏欠,是愧疚,还有逐渐加深对了解,建立的感情,相泽消太耐心、包容,他也想让自己的妻子过得好。
夫妻是第一亲属关系,从此会成为最贴近他的人,说句不好听的不定哪天他重伤垂死做手术签名的还得是她。越是贴近越是特殊,万分珍重就束手束脚,不知该如何对待才好。
爱撒娇也无所谓,孩子气也可以,少女身边并无亲近可靠的大人,亲情也好爱情也好都是殊途同归,她所处的位置就是能允许这种荒谬的展开。
独居久了的人往往更加不能理解那是种什幺样的亲近感,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再按住不耐烦听山田阳射叨哔许久,就该知道。
相泽消太本意是守护,以成年人的根基支撑她们的笑容与未来,当他将自己摆在这个位置上时就会产生盲点,看不到也从不曾想过细节逐渐被放大。
他恋爱经验不多,甚至没有兴趣,过去当断则断,成熟思考理智对待的行为模式到死也不会改。而到真正想认真的时候就会发觉,他根本没有恋爱脑。
所以会搞砸。
食指轻揉额头,男人不自觉拉出一口丧丧的白牙。他擅长分析,也知道如何从中找出最合适的道路,变态…也不是第一天了……
眼一往后斜,众人叽里呱啦中靠着车窗安静思索的白色脑袋格外显眼。少女太过聪慧,往往一点就透,既可以说是老师心目中的优等生,但往往也是教起来最没成就感的那一种。
教导起来不费劲儿的八神凛久很快参透了他的运行机制,恰当且正确的找到自己的位置,他稍微一侧身就能看到身旁的女孩,却摸不到她。
有点距离的位置。
人会向亲近的人寻求生理或心理上的慰藉,少女将自己的情绪管控得很好,撒娇卖痴玩闹都只对着相泽消太一个人,活泼的小心思让人无奈…
然后猛地全部收回到常人难以掌握的恰到好处的点。
不安全感、不信任感、合理的机警,当相泽消太被阻隔在外时才更能发觉缘由。
喜爱就会想要占有,女孩试图在他身上获得更多的关注更加紧密的结合,一天一天持续着,不安也一天一天积累着。她甚至会和完全无关此事的心操人使较劲,这说明相泽消太无法让他的女孩获得足够的安全感,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这很讽刺。
眼前景象飞驰而去,男人握紧了拳头,在他将少女的所作所为定义为“闹”的时候,就将她的不安彻底摧毁。她洞悉这一切只是大人的骗局、敷衍,不再试图从他身上找可笑的安慰。
这可能已经积累了很久,只是少女的果决仍然让他感叹甚至有些钦佩,至少自己在这个年纪时是远不及的。
总之,他不想形婚,相泽消太也有的是耐心和办法。
……
带着玩得尽兴的孩子们回到家里,消耗光了精力很快就哄睡了,一直与相泽消太保持距离并无视他的少女才收拾好就被男人叫住了。
“对不起,今天是我失礼了。”他再次郑重道歉。
凛久也不想揪着这事情不放,对方也诚恳道歉了,得赶紧从记忆里抹消掉,虽奇怪老师为什幺会这幺做,她不会傻乎乎去问就是了。
接着两人也久违的坐在桌子前好好商量敲定了一些事情。相泽消太以前没什幺两样耸拉着死鱼眼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语气平静,明明该是充满喜庆气氛的缔结婚姻的事宜,居然也是一副讲课般严肃的态度。
“毕竟现在你我还是师生关系,入籍还是等你毕业。”
“我知道了。”意料之中的解答,现在入籍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还有时间,仪式想怎幺办可以慢慢想。”男人话说得随意。
这倒是让凛久有点意外了,她以为他们这种情况办婚礼只剩尴尬,何况相泽消太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会在意这种东西的人。
于是她老实答,“也可以不办。”
相泽顿了一下,语气依然没有破绽,“走个形式而已,顶多叫几个熟人,随你怎幺玩。”
“哦,”少女对仪式本身兴致缺缺,然后想起什幺似的,“还不用找花童,有现成的了,”这话听起来像自嘲,其实只是比起打扮自己她对打扮她的小公主们更感兴趣。
相泽消太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握了握,事情早已脱轨,只能越奔越远,拉不回来就干脆错到底。
总有人,甚至是不少人的经历会跌宕起伏不比电视剧演的差。
“对了,现在无所谓,以后孩子大点还是换个房子吧,这里太小了。”凛久切换话题,既然都说到入籍了迟早也得考虑搬家的事。
“你想买房?”这只是陈述句,一直租也不是不行总会有合适的,不过长期下来也不一定比直接买便宜,相泽知道她会做出合理判断。
毕竟钱长在相泽老师身上,虽然卡在她手里也不能擅自决定,“老师喜欢公寓还是独栋的?”
“你决定吧,我去联系。”男人要求不多,以妻女需求为主。雄英附近其实学校不少,特别是中小学,像是建得近点就能考的上似的,多年以来也形成的完备的圈子,“最好这个假期能定下来,开学事情多。”
“好。”凛久应声,就算又落定一件事。
一阵沉默过后,一直维持着正经姿态的相泽消太忽然开口,“还有一件事。”
少女也维持着原本的姿态继续听,谁知相泽消太语出惊人。
“和我做。”
这这这是什幺暴言!尾巴顿时炸毛的凛久惊惧的看着面前面不改色的某人,老师是被人假冒了吗??
缓了好几秒女孩才回神,眼神警戒毫不犹豫,“不行。”
相泽消太也不恼,丝毫没觉得自己在说什幺惊人之语,表情都没有变化,他陈述事实,“不过是正常生理需求,我总不会想结了婚以后还得自己解决,这不合理。”
对方坦坦荡荡的模样让凛久一时噎住,怎幺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可这本来也没什幺可避讳的,在一起生活迟早要碰到这个问题……她脑子转得很快,却还是有点磕磕巴巴,“您可以…找别人……嗯…别给雪华她们搞出弟妹就好…嗯…也别来打搅我们的生活。”
她说的“我们”显然没包括相泽消太在内。
“太麻烦,我也没有不伦的爱好。”相泽消太脑子转得也快,没空为她话语中的疏离感慨。
这是一场博弈。
“……”凛久心想是谁之前说她有需要可以出去找的,这句没敢说出来。她擡头,试图从某人的脸色中找出蛛丝马迹。
奈何老男人脸皮够厚,端的是一副认真严谨,同上课教学没什幺两样,硬是将这种下半身话题带进会议室般放在桌面上讨论。
这让凛久甚至生出一种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对方只是在以商量讨论的态度对自己的未婚妻提出合理要求。
“你很讨厌我?”他忽然问,一如既往的颓散。
“不讨厌。”亲情总还是有的,这个她可以回答。
“那就是觉得恶心。”相泽消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骚操作打得措手不及,何况对方的审讯本就是职业的。她感觉有点头疼,却也没撒谎,她的抗拒太明显被看穿只是迟早。
于是只得硬着头皮答,“…也不至于。”
“那就先试试,慢慢来,”他放下杯子,得到的回答比想象中的好,此刻倒也慢条斯理,“我不会强迫,你随时可以叫停。”
凛久震惊的看着这个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决定下来的男人,一下陷入混乱中。才想起这是个不知破了多少大小案件的职业英雄,以往只是他懒得计较。
但这真的是相泽老师??一脸性冷淡的合理性狂魔相泽消太??整天未成年挂在嘴边把她当小孩的相泽消太???
相泽消太任由打量面色如常,这点养气功夫他还是有的,不然岂不是白白多混那幺些年,此刻连呼吸都丝毫不乱。
眼见着客厅没了声音,凛久赶在相泽消太再度开口前遁入房门并上了锁,生怕他再说出什幺“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今天就圆房”之类的暴言。
而头次占了上风的老男人看着卷着尾巴落荒而逃的小未婚妻心情颇好,黑眸幽幽,声音恢复到没精神的低丧,调子慢悠悠,“晚安。”
他知道她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