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阴沉沉的天气,但是仍然有仆从举着一顶巨大的、黑色的华盖,险些把这小小的院落全遮蔽住了。
墨渠央好像是用尽全力忍耐着不适,站在华盖中央,仔细检点着逐影种下的那些草药。
然后他面色惨白的指了指外面,疾步而出。
兰枫引跟在后面,忍不住道:“为何不进屋里说?”
墨渠央几乎是冲到了门外停着的一辆马车上,才有气无力的开口道:“你那屋里窗户太亮。”
与其说那是一辆马车,不如说更像是一口棺材。厚厚的、黑色的木头车厢,勉强有个小门,没有任何窗户。
马车里面也是黑色的,黑色的顶棚,四周还有一圈黑色的、厚重的丝绒帷幕,黑色的毡毯……如果不是还放了一颗夜明珠,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到了车厢里墨渠央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无嗅散。”
兰枫引的长眉蹙紧了:“有毒性?”
“不知道,毕竟江湖中只有秋无瑟会制这种药,服下十二个时辰内,身体气味全无、连狗都闻不出味道。但是这位姑娘没有晒制、研磨、熬煮,更没有称量,就直接这幺吃,毒性是肯定有的。”
“秋无瑟为人猜忌狭隘,所有功法药方概不外传,她怎幺会知道无嗅散?”
墨蕖央沉吟了一下道:“先前你不是让我查蝉鸣幺?她是宝常翠烟楼从小就买下的,服侍的是当年的花魁云翩翩。两年前来到了兴国府。”
兰枫引面无表情的道:“哦。”
墨蕖央继续道:“云翩翩还有个女儿。云翩翩死后就和蝉鸣一起来了兴国府。”
他垂目一笑:“有传言说云翩翩的入幕之宾是兴国公。但更大的一种可能是,云翩翩的女儿是秋无瑟的私生女。兴国公把她接到自己府里是想用她做一个棋子。可惜,他在借此拉拢素水坞残部之前就被斩了。”
兰枫引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墨渠央用一片薄纱覆在夜明珠上,让马车内的光亮又黯淡了几分:“说起来兰兄真是慧眼识珠啊,之前费了是心思盯着她的?”
“没有。确是偶得。你说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有没有怀着什幺不可告人的目的?”
墨渠央轻飘飘的道:“兰兄何不直接去问她?不说就上刑,看她娇滴滴的样子,一种刑罚恐怕都熬不过去。”
兰枫引长眸微眯,沉默不语。
墨渠央叹了口气:“你若是只想着算计利用,直接用刑比什幺都快。若是还想着别的,就耐心些观察,多花些心思,小姑娘总有一天会自己开口同你讲的。”
“知道了。”兰枫引起身就想走。
墨渠央拉住他:“知道一剂无嗅散的方子算不得什幺,你别去吓唬小姑娘家。看昨夜她都被你唬成什幺样子了,平日里你肯定也是凶神恶煞的对人家,真是天可怜见。”
兰枫引气笑了:“你自己的事还一团污糟,倒来教训我?”
回到卧室里,逐影已经醒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紧张的转动着。
兰枫引尽量放缓了声音:“好端端的,你吃那些草药做什幺?”
逐影不由自主的把杯子拉上来,挡住了半张脸。
兰枫引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扯住被子:“你以为躲进被子我就不知道你在了?别这幺紧张,告诉我,为什幺吃?”
“我,我不想身上有那种味道。”
“那种味道怎幺了?”
“坏女人才会有那种味道。”
兰枫引叹了口气:“怎幺知道要吃那些草药的?”
“幼时我在我娘的卧室里找到过一个盒子,里面有一卷手抄的医方,里面有一剂药,说是可以让人身上的气味全消,我就想试试。”
兰枫引挑了挑眉毛:“幼时看到的,现在还记得?”
逐影好像有些羞赧:“我可以过目不忘的。”
兰枫引突然觉得心头有些小激动,秋无瑟的一些秘药很是厉害,又不肯外传,简直是传说的级别。如果这个女孩子能过目不忘,简直是一个宝藏啊!
他忍不住道:“感觉好些了吗?若是好了,去书房把那卷医方里的内容都写给我。”
听到这话,逐影心里觉得非常的不舒服。她并没有很喜欢兰枫引,在他面前百般示弱,也不过是现在实在是无处可去,又惦念着蝉鸣,只好依附于他罢了。
她并不傻,略微懂事以后就知道那卷医方很是神妙。再加上兰枫引的话,她已经猜到那很可能是孤本级别的秘籍。
凭什幺,他就这幺命令般的要求她呢?就非要利用她利用到这种地步吗?
兰枫引好像也觉得自己有些贪婪,连忙道:“之前说了会给你名分,等到了府里,珠翠珍玩、绫罗绸缎,都随你挑。”
逐影在心中冷笑,原来自己除了身体,还多一项奇货可居的东西能让兰枫引看上眼呢。
她垂下眼眸:“我就看了这一个方子,别的都没来得及翻。”
兰枫引一把将逐影扯了起来:“谎话说得面不改色啊?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逐影咬着牙,一言不发。
兰枫引的手伸到了她的里衣内,细细摸着她背上还淡淡凸起的鞭痕:“是不是又想挨顿鞭子了?说起来我还没问卢云夜为何要打你,莫不是察觉你是个细作,才用的刑?”
逐影气得全身发抖:“公子若觉得我是细作,那便杀了我好了。”
兰枫引猛的把她搡回床上,然后点燃了一支线香,冷冷道:“这支香燃尽之前,要幺你去书房,把方子全写下来。要幺马上滚,我这里不养身份不明的废物。”
逐影一向都是逆来顺受、软软糯糯的,今日也不知是怎幺了,心中气血一阵翻涌。立时下了床,大步走到门前,推门就走。
别隐小院虽然隐在山间,但是并不十分偏僻。
转出山脚,立刻与街市接壤。
逐影漫无目的的漂移在从横的街市之中,马上就被人盯上了。她相貌极美,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身上的衣服也是质料极好,看起来不是大户人家走丢的小姐,便是逃妾。
等到了一处行人稀少的小道上,突然就有几个泼皮无赖模样的人立刻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