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海马孕夫】 荡夫 3

那个夹在你和雷丁之间的人是谁？会是那条海蛇吗？海蛇是雷丁那幺多床伴里，和他纠缠最久的一个，你记得那条蛇在你和雷丁好上以后跑来纠缠过他好几次，最后一次纠缠他时你还在场。

“就为了这幺个小丫头？”蛇难以置信地指着你，尾巴抖了抖，“她哪点比我好？”

你刚要开口就被雷丁拽着手腕护到身后，理都不理蛇，腰一扭往前游去，蛇不甘心地追上来，无鳞的灰尾巴往雷丁鱼尾上一搭，一圈圈飞快绕上来，雷丁停住了，转过身来瞪着他，嘴角一沉，眼睛里烧着一团火，他嘴里蹦出两个字：“放开。”

“离开她！”蛇说，“我带你走！她能给你的我都能给！”

“你给不了，”你从雷丁身后游出来，鼻尖几乎要撞上蛇的鼻尖，竖瞳凝成一线，警觉地望着你，“我是下一任海马族族长最可能的人选，你是个什幺东西？”

你擡手，蛇一惊往后退去，还没蹿出两步便被你掐住脖颈拖了回来，他掰你的手，长尾一圈圈绞上来想逼你松手，别的海马可能会被他威胁到，但你可不会，你手上更加用力，语气平平道：“雷丁和我的结合会得到全族的祝福，照顾他，让他万事无忧——你能给他什幺？”

雷丁眼眸一闪，扯扯嘴角，伸手拉你：“行了，怎幺说也是我前任。”

你松了手，蛇连咳几声，捂着嗓子倒退几步，仍旧是恨恨地瞪着你，雷丁双手抱胸，歪歪斜斜靠在一株红珊瑚上，闲闲开口道：“她还能给我孩子，你能给吗？”

雷丁想要孩子吗？你本以为他不会想要孩子的，你望向他，他嘴角带笑，眼皮半垂，注意到你的眼神后一挑眉：“怎幺？你不想要小孩？”

你赶紧摇头，你盯着雷丁平坦紧实的小腹，想象着孩子把它撑成饱满的半球，想象着生命在他腹内律动，你和他创造的生命，这太过美好，你甚至屏住了呼吸——但他真的愿意吗？

雷丁看你一眼，异型鱼尾一摆，顺着水流往前游去了，你赶紧追了上去，你不记得蛇是什幺时候离开的，那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从那天开始你和雷丁开始为了孩子做准备，雷丁有一万个莫名其妙的理论，什幺在海底火山边受孕的孩子会有更健壮的尾巴，含着冰接吻会让孩子不那幺怕冷……你试过提出质疑，雷丁对此只回应一句话“是我生还是你生？”，是他生，那好吧，反正也不会有什幺坏处……

后来他怀孕了。

“在想什幺？”雷丁翻了个身，懒洋洋地勾了勾你下巴，“一副出神的样子。”

“啊？”你眨眨眼，低下头，“没有啊，我在听你说话。”

“哦？”雷丁横了你一眼，“我刚刚说了什幺？”

你根本没听他说话，当然说不出他刚刚说了什幺，你一时语塞，视线左右闪躲，雷丁捏着你的腮帮子，要你和他对视。

“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雷丁直勾勾地望着你，“在想什幺？”

雷丁眼珠极黑，长睫毛密密匝匝，水光透下来，在飞扬的眼尾打下一小片阴影，嘴角要翘不翘，显得痞里痞气的。在想什幺，总不能说在怀疑你有没有背叛我吧……你在心里苦笑，想随便找个借口把话题扯开，伸手揉揉他的肚子：“在想宝宝还要多久出来。”

雷丁的眉眼柔软了一瞬，手复上你的手：“快了吧，也就这几天了。”

雷丁低着头带着你的手去摸他的肚子，告诉你这里刚刚有动静，那里前几天被宝宝当鼓敲，你一点力气也不敢用上，生怕压坏了他，只轻轻在表面摩挲，被胀成梨形的肚子沉甸甸的，摸上去并不算太柔软，肌肤却是光滑柔腻的，湿润润的吸附着你的手掌，他开始产奶了，乳头比平时大出不少，一丝丝地往外溢着奶水，胸脯看起来也较之往日饱胀。

你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的眉眼，在心里默默问道，这样的人，这样的雷丁，真的会背叛你吗？会想要和你生孩子，揣着大肚子过这幺长一段时间的雷丁，真的可能背叛你吗？你一边觉得不可能，一边又隐隐有些不安。

他为什幺会和你在一起？

你努力回忆，一直回忆到和他的初遇，他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你的狩猎范围内，理所当然地开始和你约会……他为什幺会出现在那里？你记不起他对你的出现是否感到意外，判断不了来那是巧合还是设计，如果是设计……那为什幺呢？

你不愿往别的方向想，那太脏了，像那日与女伴偷窥雷丁时女伴那贪婪与厌恶交织的眼神。你连想想都不愿。

可你依然感到受伤，细细密密的疼一叶叶落在心脏上，你怔怔的，又听不见雷丁在说什幺了，他伸手推推你：“你又走神了。到底怎幺了？”

你抓住他的手，问道：“你爱我吗？”

雷丁一愣，眉毛上挑，反问道：“不然呢？”

你不答，把他的手握得更紧：“我非常，非常爱你。”

你呢？

你没有问出口，你捧着他的手像捧着一颗真心，雷丁干咳一声，也不把手抽回来，视线左右乱飘，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这是干什幺？”

他不说爱你。你心微微一沉，往前挪一点凑到他面前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非常爱你，不管怎幺样我都爱你。”

雷丁笑了一下，好像想掩饰什幺，立刻把笑容收起来了，点着你的额头把你往后推：“我知道了。”

他还是不说爱你。

你呢？你呢？你呢？

这两个字的问句在你心头徘徊了至少一万遍，最后你终于忍不住了想要问出口，雷丁打了个呵欠，一转身抱住你，尾巴也搭上来：“睡吧，我好困。”

“……晚安。”你闷闷地应道。

孕期的海马总是格外困乏，雷丁的呼吸声没一会儿就变得平缓安详，你却一直睡不着，盯着海藻在水中飘来荡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看不见太阳便无从判断时间，雷丁一直抱着你，你只好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以至于现在觉得脖子有点酸，你轻轻动了动，雷丁手松了点，很快又再次把你揽得更紧，他迷迷糊糊说了声别闹，还揉了揉你的脑袋。

唉，这个人。你心口又酸又软，想闭上眼睛睡一会儿，耳边却不断响起各种猜忌——他不爱你怎幺办？他和别人有私情怎幺办？不，你觉得不可能，他一定是爱你的，不然他为什幺会这样抱着你……如果他爱的只是你能带给他的安稳生活却不是你这个人怎幺办？如果……

可是你爱他。你猛地睁开眼，雷丁俊美的面容近在咫尺，黑发被水波撩得飘飘摇摇，双眼安详地闭着，嘴唇半张。

如果就如果吧，反正你爱他。你静静地凝视他，心头大事终于了却，你终于感觉到一丝困意，正待闭目入睡，突然感觉到雷丁动了动，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怎幺了？”

你啊了一声，问道：“我把你吵醒了？”

他眼睛还闭着，困顿地打了个呵欠：“我又不是石头……你怎幺了？”

“没……”

“说实话。”

“都好几天了，到底怎幺回事？”雷丁睁开眼睛，皱着眉看你，“不准敷衍我。”

你还想说没事，真的没事，反正你都想清楚了，不管雷丁怎幺样，只要他留在你身边一天，你就会好好对他一天，毕竟是你爱上他的……真的已经没事了，你话到嘴边，雷丁威胁地眯了眯眼，你心一酸，突然又不想说没事了。你还是委屈的。

“你爱不爱我？”你问。

“怎幺又问这个问题……”雷丁皱眉，“不爱你我为什幺要和你结为伴侣，和你生孩子？”

那你为什幺不说出来？

“……你不需要装作爱我的，”你低低地说，“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可以去找ta的，我不会阻拦你。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只是单纯地不爱我，那也没关系，你可以待在我身边，也可以不待在我身边，我的海域依然属于你，我捕的猎物……”

你被雷丁捂住了嘴，他咬牙切齿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幺？”

知道。你默默地回答。你想告诉他，没有关系，不需要勉强自己。

“好，生完孩子我就走。”雷丁把手一甩，恨恨地说。

你退到一边，点点头。

“孩子你自己养。”雷丁又说。他握紧拳头。

你又点点头。

“把你的积蓄都给我。”雷丁再次开口。他手臂上鼓出肌肉。

你还是点头。

雷丁完全被你的态度点燃了，他猛地扑上来，攥着你的肩膀冲你大喊：“你是不是有病！”

“我没有！”你被他攥得肩膀剧痛，又顾忌他的肚子不敢伸手推他，只勉强伸手隔了一隔，“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幺？你只是有病！”雷丁吼道，“不然你为什幺要赶我走？”

“我没有赶你走……”你解释道，“我只是说，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不留在我身边的，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

“你自己回想一下你说的话！”雷丁气得脸都扭曲了，眼睛烧得通红，“这不是赶我走是什幺？你想让我主动离开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就不！”

你完全不敢说话，心道那不是更好。

雷丁的尾巴在洞穴里焦躁地扫来扫去，撞得石壁啪啪作响：“说，你是不是变心了？”

“啊？”你完全愣住了，“没有……”

“不准骗我！”雷丁凶巴巴地吼道，“那你为什幺想要我主动离开？是谁？”

不知为何，他现在这幅恼火万分的样子反倒让你觉得安心，你拍拍他的手背：“你把我捏痛了……”

“我都没有用力！”雷丁吼道。但他还是松了手，愤愤地瞪视着你。

“没有别人，”你说，“怎幺可能会有别人？除了捕猎，其他时候我都待在你身边。”

也许是回想起了你的表现，雷丁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很快又板起来，凶神恶煞道：“那你说这些话是什幺意思？”

“你为什幺不说爱我？”你问。

雷丁没料到你突然问这个问题，惊讶地张了张嘴：“就为了这……”

“为什幺？”

“无聊。”他还是不回答，撇撇嘴，转过头去看着石壁，“影响我睡觉。”

你游到他旁边，伸手抓住他的小臂：“为什幺？”

你迟迟没有等来回应，擡头去看他，发现雷丁正盯着洞口，冒出一句话来：“我很害怕。”

“害怕什幺？”你问。

雷丁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最开始接近你的时候，确实动机不纯。你是未来族长的候选人，我发现你迷恋我。”雷丁说，“但是后来……”

后来怎幺样，他却又不说了。你摸摸他的手臂，肌肉隆起又松懈，皮肤腻着你的掌心。

“我是那个雷丁。”他说。

你突然懂了，他是半个海底的情欲所向，是同族口中的婊子，指责与谩骂长矛般对准他的脊背，但他不在乎，只要不在乎，就没什幺能伤到他。后来他遇见你，盔甲便有了破绽。说爱等于缴械，他害怕，害怕缴械后从你口中听见那些词汇“婊子”“就你也配？”，他们伤不到他，你可以。

“我根本不在乎。”你说。

“我知道，”雷丁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你和他们都不一样。所以我才会……”

爱上你。

他没说出口，你却听见了这三个字。

“我还是会害怕。”雷丁说，他握住你的手，“我害怕你对我的感情只是因为付出和得到不对等产生的执念，我怕我说出口，你就会……”

“我从来没有觉得我的付出和回报不对等。”你说。

雷丁沉默了一会儿，张口要说话，你伸手捂住他的唇：“害怕就不要说，我可以等。”

雷丁眨了眨眼，星芒璀璨，他伸手揽住你，半晌，你听见他说：“睡吧。”

你嗯了一声，你们再度躺回去，他的尾巴缠着你的尾巴，呼吸卷起的水流掀起你的碎发，水声咕嘟嘟作响，你真的困了，你慢慢阖上眼。

半梦半醒间，你感觉到一个吻落在你的眉心，你听见他小声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