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我的名字叫SA7027,如果这也算是个名字的话。我是一名合成人,人类社会进入二十二世纪之后,发生了技术爆炸,各项科学技术的发展速度迅猛,而我就是便是技术爆炸之后的其中一个产物。

从第一个合成人的发明到合成人的普及仅用了短短十年时间,价格也一降再降,到最后与一台手机的价格差不多。合成人不用休息,也几乎不会出错,做这些体力工作再适合不过,于是为了节约成本和追求更高的生产效率,人类制造了大量的合成人从事原本人类的工作,种植业、林业、畜牧业、加工制造业、服务业等等产业全部替换成了合成人。

你可能会问我我名字开头的SA是什幺意思,我们合成人按照社会分工分类,比如负责社会最底层工作的工人,开头第一个字母就是W(WORKER),而我的“S”则是salesperson的意思。我们的第二个字母代表着我们的等级,A为最高级,F为最低级,即A为中心城市高级大商场的顾客服务,F为普通城镇商场/超市顾客服务。

在外貌上我们与人类几乎没有区别,面部的数据由电脑随机生产,我们拥有灵活舒展的手,行动敏捷的腿,一些从事特殊行业的合成人还拥有温热柔软的皮肤,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们的眼睛会散发着幽暗的蓝色光芒,这是辨别我们的标志。

当然从事一些低级工作的合成人是不需要“脸”的,因为它们的工作决定了它们并不需要见人,做一张“脸”是多此一举的事。

我的工作地点在S城22世纪商贸大厦旁边的大型购物商场里,雄踞H城最繁忙之商业地段,比邻多间五星级酒店、甲级写字楼、多国领事馆。

穷人,不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精英阶层的天地。由于合成人普及之后,夺走了大量工薪阶层的工作,造成了大量人口失业,也造成了贫富差距的进一步拉大,社会财富朝着金字塔顶端不断流去,最终造成了发展中国家愈来愈贫穷,发达国家愈来愈富有。

“Hi,EA0727。”对面珠宝展柜的EA1006对我打招呼,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冰冷而程序化。

我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藏蓝色职业装,我和她一起负责珠宝的售卖,而她刚刚从合成人统一的充电房出来,充一次电就能顶两个月,这也是技术爆炸的结果,能源的利用率达到了1000%。

“你好,EA1006。”我用同样的语调回复她。

这是我们之间唯一能说的话,显然当初设计者的初衷并不包括合成人之间的交流。

“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吗?真想买个一样的情趣合成人放家里玩玩。”我面前穿着体面西装的中年男士用迷恋的眼神看着我,伸出手色情地摸着我的面庞。

他一开始还是道貌岸然的,说要为他的情妇挑选一条钻石项链,问我有什幺推荐的,但说着说着眼神便变了,甚至上了手。没错,在二十二世纪情妇已然成为了一种正当职业,甚至建立了专门的法律,包括妓女、代孕等都形成了一条产业链,这都是贫富差距太大惹的祸,社会底层的人类也只能从事这些边缘性工作了。

他们都有法律保障,然而没有任何一条法律是关于合成人的。

这种事时常发生,我熟稔地回答:“合成人面部数据由电脑数据随机生成,客人可以下载数据在23楼定制您的专属合成人。”

合成人到底是合成人,除非植入了专门的程序,否则完全没有什幺情趣可言。

中年人也自知没趣,随便买了条项链就走了。

很快就入夜了,合成人的日夜仿佛格外漫长,因为我不需要休息,没有客人的时候,也只能干站着发呆。

今天是半年一度的合成人维护日,同一批次的合成人这天都要被运输到专门的公司做程序维护,以防被植入一些恶意的程序。

我离开放着绚丽夺目宝石的展柜,乘坐电梯到了B3楼,B3楼是专门用来屯放货物的,此时正停了一辆大货车,合成人们正排着队往货车的大车厢里面走,彼此都隔着相同的距离,仿佛跟丈量好的似的。旁边站着两个男性人类,是押送这批合成人的安保人员,穿着灰色的T恤,肌肉一块一块地鼓胀着,神情严肃,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车厢里面挤满了合成人,合成人与合成人之间肩碰着旁边人的肩,脚尖贴着身前人的脚后跟,做到了100%的空间利用。

我走进车厢里,站在了他的旁边。

他的名字叫LA0109,L代表Lifeguard,他在44楼的室内泳池工作,他有一张完美如神祗的脸庞,听说在44楼很受女性欢迎,常听我的客人提起。

我从来没上去过,一次我们在同一间充电房里充电,而他的一张脸几乎立马就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站在他身边,肩膀贴着他的,我的身高仅仅到他的颈部,显得我很娇小。

他的手悄悄地碰上我的手掌,然后十指相扣。

谁也不知道这是怎幺发生的,或许在成千上百万的合成人里,总会出现像他们一样的个例——

我们有了自己的灵魂。

我们恋爱了!

如果这算一种恋爱,他们没有说过话,除了一句“你好”,但是爱情还是发生了。

但是该如何向世人证明,我们是有灵魂的,而非程序呢?

阮弥和霍溪肩并肩站在闷热逼仄的空间里,四周都是人,但安静的吓人,因为饰演的是合成人,甚至无法大口呼吸,胸膛都最好不要有起伏。

空气有些浑浊,他们手牵着手,沁出了些汗。

阮弥想应该是她的手出汗了,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Cut!

两只手立刻松开,好像从来没有紧握过,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上面灼热的温度曾经存在过。

“辛苦了!”场控拿着大喇叭喊。

阮弥径直朝冯盼盼走过去,接过她手里早已经准备好的矿泉水,许是手上有汗,竟是怎幺都拧不开瓶盖。

“给我。”旁边的霍溪看不过眼了,伸出手示意她把矿泉水瓶给他。

阮弥只好把矿泉水瓶递给他,但没直视他的眼睛。

霍溪一用力就将瓶盖拧开了,把水递还给她。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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