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正餐,周潜再系着围裙去厨房里照看汤水。小锅里滚得咕嘟咕嘟的,他拿起小勺尝甜淡,姜然便也跟过来,凑着他的手试一口。
…… 好喝吗?
好喝。
于是他熄了火,仔细地盛好两碗甜汤后,摆在旁边晾一晾。
这碗中物很少重样,它可以是杞子雪耳,杏仁糊,也可以是掺了椰浆的喳咋。
沈宅有传闻,据说他为了取得真经,不仅大方地派利是,还给钱阿姨爱打牌的儿子找了个好工作。
那利是封上印有一个烫金的周字,瞧着俗,里面厚厚一沓票子倒是很不俗的。
大恩不言谢,钱阿姨一五一十地数完,唯有将毕生绝活都传授给医生才算完事。
他学得勤快,脑筋自然也转得机灵,在出国前的试运营中,就连同僚老张也为他的手艺而倾倒。对方肿着半幅被老婆扇过的腮帮子,一边咀嚼,一边夸赞周医生真乃烹龙炮凤,他锅盖一揭,什幺女人搞不到。
周潜凭着一双手,上可糊弄四十代的传染科权威,下可降伏二十代的女画家。究其根源,这份精工细作的性格,其实和他干爹是如出一辙的。
他们认准了就慢慢磨,日复一日,直到把自己的味道磨进对方的精与魂里。
淡是他,浓是他,日晒雨淋也都是他。
姜然很快便习惯了。
通常,在喝完甜汤后,她会懒懒地拿起遥控器翻一翻电视剧,他则去阳台上抽支烟,消食提神一举两得。
在日程安排方面,这间屋里委实没发生过什幺新鲜事,差不多每天都是如此。
但医生乐在其中,并不觉得乏味。
若是天气好,他也会在抽烟时,对着米开朗琪罗广场的方位发一会儿呆。
他非常喜欢那个至高地,认为它的清晨和黄昏皆有不同风情,和他的女病人一样,笑与嗔都能让他下体发疼。
沈伽唯和苏敬不在这儿,天高皇帝远,她竟归他管。
朝夕相对的孤男寡女,难免会生出些了不得的情愫来。
医生提前将自己武装到了牙齿,却实难管住命根的软硬。因此他每每情难自制时,总爱倚在阳台的石栏边小憩。
从正面看,他西裤里横着的玩意,硬得可以凿开大理石。
从背后看,他仍是她十拿九稳的周叔叔。
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出手阔绰,且能操一口西西里味的意语在集市里挑水果。
姜然只想专心画画,她自知整不过这位神人,已把那些湿漉漉的午夜异性推拿抛在了脑后。
无论他用身体乳或是按摩油也好,用拇指揉或是中指捅也罢,她都受得住,能够做到摁死也不吱声。
而周潜只想专心伺候她,他潜伏着搞各个击破,已经和她敬服的大师成了酒友。
老头子只要一瞄到准时出现在楼下的男人,就立刻对着姜姑娘振臂疾呼“Signor Zhou!”
大师音色洪亮,接驾的医生却润物细无声,他斜斜地叼个烟,踢着落在地上的果子解闷。
画室里数双赤橙黄绿的眼睛齐齐盯着她看,她当然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地,收拾包袱随他打道回府了。
然而,姜然不待见Signor Zhou,那嘴巴上穿了四个环的法国姑娘竟十分识货,她在圈子里散布谣言,说这对叔侄的互动看着不协调,黏黏糊糊,艳得很。
她信誓旦旦地在桌上拍了五欧元赌资。
说他们一定睡过。
这个三月,菲埃索莱山脚下的春色来得很迟,不过公寓临着的那条河滨大道,倒是一天天热闹了起来。
周潜一向蔑视纪念日,但他记得今天是周老爷的忌日。
由于它和世界森林节相距不远,故而每逢此时,他一般都以环保祭祀为宗旨。
不烧纸,不抽烟,只搞Happy Hour无限畅饮。
是夜,他和姜然启了两瓶阿尔巴利诺,摆好三五碟腊肠和橄榄粒,再双双趴在阳台上缅怀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