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时候,因南宋临安是降还是攻悬而未决,沈子逢和主帅都在等消息,无法回家过年。等到投降的南宋皇室上了船,押送至北都,一切才算尘埃落定。主帅李恒让手下重要官员等返家看望家人,多待上些时日,回来后就要沿江西上,往四川出兵了。
北方的春天来的晚,树枝才堪堪发出新芽,沿西北随风卷过来的黄沙摧折嫩绿,掀起漫天浑沌,让人睁不开眼。
天色已亮,沈子逢进了都城,在青石板铺就的一条商街上疾奔。这是回家的必经之路,白日里熙熙攘攘,这时天早,店家尚未开门,满街冷清,只有远处挂着红灯笼的销金窟里,不时有乐声及男女笑声飘在空中。
突然侧道里冲出来了一匹红马,沈子逢眼急手快,猛拉缰绳往旁一扯,马前蹄高高竖起,后蹄在原地打转。红马的主人也是马中高手,臂力过人,手握马缰硬是把那马旋过半身,勒停在原地。只听马上的男子高声骂道,“谁他娘的挡住老子的路!”
沈子逢正低头拍着马的脖子安抚,闻言脸色一凛,擡起头,冰冷的眼神看过去。
眼神一对上,双方都愣了一下,对面的男人咧开嘴,惊喜喊着,“沈老弟,是你呀!”说完翻身下马,冲他大步走过来。
沈子逢也笑了,下了马就被冲到跟前的男人张臂用力抱住了,他也回抱,“脱兄,好久不见了”,一边在那男子的熊背上拍了几下。
脱脱木是蒙古人,年龄比沈子逢大不了多少。沈子逢十几岁时跟着老师习武,在练武场上碰到他,两人打了不少架,谁也占不到上风,反而成了不错的朋友。他的大哥元军主帅脱脱花,是攻打南宋的主将,权势正猛。
脱脱木长得膀大腰圆,一脸胡子,性子直爽痛快,对朋友讲义气又大方,也最是贪酒好色,并仗着大哥脱脱花的缘故,做事不免蛮横任性。这几年沈子逢经常随军在外地,脱脱木被他大哥留在都城看家,两人也是许久没见面了。
他是一身酒气混着脂粉香,显然彻夜寻欢作乐完,正要回家。
两人寒暄几句,就听他在那里开始抱怨,“大哥把我困在这北都,就是让我盯着他那些宝贝,一趟趟从南方运过来往府里搬。你说那些石头疙瘩也不能吃喝,也不是女人操不了,搁在那儿有什幺用,他还说我不懂。”
沈子逢看他是喝了不少,连他大哥在南方大肆敛财的事都说。
“不过他还没拉下我这个亲弟弟,跟着他那些宝贝,给我捎了不少女人,我自个儿的院都装不下了。”他摇头晃脑,一幅苦恼。
沈子逢笑问他,“装不下了怎幺办?”
他挺起胸,一脸醉态,说道,“朋友看上的,我就送出去了,我脱脱木有什幺好东西都想着兄弟们的。”
突然一掌拍在沈子逢肩上,裂开嘴笑,”沈老弟,你回来的太巧了,昨个儿大哥又送了四个过来,个个都漂亮得很,没经过男人的。我今天晚上请了几个好兄弟,你也来,咱们一起吃饭喝酒,一块把这几个美人,嗯……你们汉人怎幺说来着,哦,破瓜。”
他自己哈哈大笑起来,“我这个就叫破瓜宴!”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够风雅,得意起来,“沈老弟,你今晚一定要来!”
沈子逢脸上平静,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嘴上推托,“脱兄弟,我今日刚回来,一路骑马,有些累了。今晚先在家休息,明天咱哥俩一起出去喝个够。”
脱脱木一拳打在他胸前,不满地大声嚷嚷,“沈兄弟,你这两年怎幺变得这幺婆婆妈妈!” 想了想,“你以前在马上跑上几天,还能几宿不睡觉。咱们兄弟这幺久没见,现在遇上了,我请你喝酒开心,你还不要,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脱兄,自然不是了。”
“那就行了,你晚上过来,咱们一起开心,” 脱脱木瞪着喝红的眼睛,“你如果今晚敢不来,我去你们家堵你,拽也要把你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