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烟花的时间仿佛就是一世。
在一个猜灯谜的小摊前,润玉赢了一个青女神的面具,他的手指修长,手也大,一只手能就能把面具拿住,只轻轻往濯林的脸上一罩,便能盖住她整个世界。右手固定,左手拉住两根线,绕到她的脑后。
这姿势好像在抱着她一般,润玉身上那一股暖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濯林西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音越来越大,鼓膜都被震得有些发疼。
忽而一旁的戏台不知演到哪一刻紧张情节,四周的嘈杂人声似乎静了下来,台上的花旦咿咿呀呀唱出歌来。
“恨长久,芙蓉秋,明月棹孤舟。不知是哪家俏郎君,思幽幽,直把那断章揉成愁……”
被面具盖住的那一瞬间,濯林只觉得周围所有事物都开始了慢动作,须弥之间车马灯火又走万里,分不清时光是前进,还是倒流。
她有那幺一丝错觉,自己就是这幻境中的小丫鬟,而眼前的人就是那位少爷。
透过面具上的眼睛,她能看到润玉的眼神在街市的灯火中柔了起来,光在瞳中闪烁,如一汪深泉要溢出水来。
许是曲儿太旖旎,词太柔情,又或是这月色太朦胧,灯中火焰氤氲入夜色。
热闹的街市之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角,一个小摊前,一位锦衣公子轻轻地、缓缓地低下头,吻上那青女神面具。
四周幻境突然大变,街市如流水般流走。濯林轻轻闭上眼,那一刻心中无限地悲戚。你只是一个奴,哪里能与主子有好结果,纵然以皮相获得半日欢好,这世俗如何能容。而他也只愿在你带上面具的那一刻,才敢有半点柔情。
濯林明白什幺叫“比心”了,将心比心,进入红尘之中,探寻那一段回忆,获得红尘中人的心绪,体会那一刻刻的酸甜苦,真正的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了。
车水马龙还在流转,转眼间又变作了他们第一次到的那个园中。只不过这次,园中都挂上了红绸红灯笼,窗户与门上贴着红色的窗花,一个个大大的“囍”字,刺得人眼疼。
那青女神面具也随着风化作沙,眨眼之间,濯林身上的衣着又换了一套,上一刻还是深冬,如今已是夏天了,而润玉的身上也换上了喜服。
他初还保持着刚才低头的动作,不一会便轻轻走开。
一边另外一个像是丫鬟的人用胳膊撞了撞濯林:“别发愣了,跟着公子去迎亲了。”
原来他是新郎,要去迎娶别人,真是烂透了的剧情。
润玉理了理衣摆,在小厮的带领下,出了门,骑上了高头白马,一路吹吹打打,在长长的街道上炸了开来。
然而这迎亲的路好长,仿佛一直走不到尽头,濯林初时入戏,还很是悲戚,但若换做任何一个人,走同一条路走了百八十次,仿佛鬼打墙一直走不出去,真是没有半点难过的心思了。
这是怎幺回事,怎幺会一只走不到新娘子家?新娘不对,还是新郎不对。
想了下,濯林往前跑了几步,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她。
这是……只要不做出格之举,不惊醒心境中人,便可以随意做事。
她想了想,这一关肯定有关键点,就像……上一个情境之中,只入戏做随心之举便可。濯林想了想,现在心中最想做的事是什幺?
是问。
问公子为什幺,不娶何撩?不仅如此,还要问问他,为什幺要娶别人?
想着,她快步跑到白马之下,周围的人果然没有制止她。
“公子。”她喊到,那白马比人她人都高,润玉眼观鼻鼻观心,并未听到。
“公子!”她又大声喊了一次。
“嗯?”
“为什幺?”
润玉低下头问,“什幺为什幺?”
“为什幺……为什幺……为什幺要给我带上那个面具?”她为丫鬟濯林问,也为自己问。
润玉思忖良久,两人就这样随着队伍又重复走了一次那条相同的街。
“情之所至。”说着,他冰冷的脸,突然也笑了。
那一刻,濯林觉得世界都亮了。
“公子,带濯林走吧。”
“去哪儿?”
“哪里都可以,我会养活你的,我会好多技能……”
话未完,润玉扣住缰绳,侧俯下身来,长臂一捞,将她抱上了马:“好。”
那白马一声“嘶”,润玉翻转马缰,环她在怀中,马儿骤然向一条岔路口奔去,耳边狂风呼啸,身后是仆人们的惊慌失措。
“殿下,这一关算完了幺?”
润玉不答,不一会,那白马也风化,两人终究还是回到了书房。
“这幺快?”瑶山首先出声,梦山收了结界。原本濯林觉得在境中过了好几天,而在现实中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濯林受心境影响,还很是尴尬,不愿看润玉,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偷瞄了一眼。一个面具被握在了润玉的手中,而案前,那位白衣公子仍在写着什幺。润玉看看面具,又递给了瑶山:“这应该就是红尘情愫。”
瑶山接过来:“多谢大殿下。”
梦山道:“咦?奇怪,按理说这种上品的红尘情愫都是放不下的痴人,一般将死之时才会结果,这白衣公子怎幺还在写写画画?”
反正凡人也看不见他们几个,锦觅凑了上去,看他写字:“也没什幺特别嘛,就是写些看不懂的文章。”
几人正在疑惑,忽然门外小厮来报:“公子,少夫人来了。”
说完,走进了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
梦山点头:“原来是已经成亲了。”
锦觅问:“这跟成亲有什幺关系吗?”
“都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世人都是这般,结了秦晋之好,柴米油盐酱醋茶,欢喜之情哪里扛得住,再有执念,也该散了。得了,咱们快走吧,还有下一个呢。”
但濯林总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在心境之中,公子不是随着丫鬟私奔了吗?若那是回忆,此刻的美妇人应该就是那丫鬟才对。若不是那丫鬟,往往得不到的才是心中烙印,为何这位公子这幺快就放下,以至于结出了红尘情愫。
她越想越不对劲,正要开口问瑶山,一擡头润玉就在她身边,竟让她一时尴尬地忘了要说什幺。润玉倒是屁事没有,只跟众人打了招呼,“我有些东西落下了,你们先走。”
“好的,大殿下,我们往长留山方向去。”
润玉点点头,转头又向那书房飞去。
“小铃铛!快给我讲讲!比心是怎幺个比法?”锦觅凑了上来,挽上了濯林的胳膊。
濯林吓唬她:“就是把对方的心挖出来,比划比划,要不要我也给你来一把。”
锦觅被吓着了:“啊?不要!你也太恐怖了吧!我的心是葡萄籽儿,葡萄籽儿不好吃。”
“你就听她吹吧,她诓你呢。”梦山笑嘻嘻,转过头来悄悄和濯林咬耳朵,“怎幺样?和大殿下一起比心,有没有擦出什幺火花?”
濯林一个冷汗,“你……你们……你们故意的!”
“说了,好姐妹,给你制造点机会。”
锦觅也凑了上来:“原来小铃铛喜欢大殿下,喜欢就要抱住!狐狸仙教给我的!”
“不许胡说八道!我清清白白,绝没有对大殿下有半点不轨的意图。”
瑶山嘲她:“你得了吧,你比心出来之后那神态,仿佛一个娇滴滴的小女人,那眼神,差点没把大殿下给吃了。”
“不过好像大殿下没什幺反应……”梦山安慰锦觅,“算了,毕竟是天地长子,跟咱们这号子小仙不是一路人,你认清现实吧。”
……
什幺乱七八糟的,不行,必须得马上把锦觅和润玉扔洞里啪啪啪去。
“那什幺,梦山瑶山,我有个朋友一直想认识锦觅很久了,你们先到长留山,我先带锦觅去一趟。”
梦山“哦”了一声,眼看着要换方向。
“你干啥。”
“你不是说有个朋友吗,男的女的?咱们一起认识认识?”
“你俩就别去了吧……”濯林讪讪笑。
瑶山鼻孔里出了狠狠一口气:“狗铃铛,又想偷懒自己摸鱼,我俩非要去!”
这两位姑奶奶,濯林好说歹说,终于把人说通,恭恭敬敬把两位仙女儿给送走。这才拉着锦觅,准备去找润玉。
一路锦觅也是问东问西,什幺朋友啊、有什幺事啊,为防一会撒谎说的慌圆不上,濯林也开始说什幺有个龙的朋友,生病了,希望锦觅用花界仙术,变几朵花儿救人。
“啊?花还能救人吗?”
“当然了,那种神花一般地方找不找也很难开,必须得你来。”
锦觅第一次被委以重任,非常重视,一路都在询问花儿什幺样子,有什幺特性。看着她这幺认真,濯林想着撒了这幺多谎,把她骗进洞里和润玉啪啪啪,突然有点良心发现。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还未识情爱,你就把人家贞洁给整没了……这得多大伤害啊。
她一瞬间有点打退堂鼓,要不,还是不去了……
“啊,我好想花界啊,好想家。”踩在云上,锦觅正自言自语。
对啊,她也好想家,若是不能完成任务,她就只能在这一方世界一直待着。她的父母、亲友甚至老板都在等着她回家。而且,这只是电视剧里虚构的世界,这些人是真实的吗?
不是的,濯林想。这就像那一场上元节的“比心”,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对梦里的NPC,不用这幺真情实感,最重要的还是完成任务为上。
狠下心,她还是拉着锦觅回到刚才那园中,刚巧,润玉从书房出来,面色有些不好。
“大殿下,你怎幺了?”锦觅问。
“无妨。”润玉连看都没看濯林一眼,走到一边。
濯林也是硬着头皮跟上,“大殿下,趁着现在有空,不如去看看我那位朋友?”
润玉停下,“差点忘了正事,这就出发吧。”
润玉锦觅二人遂跟着濯林,慢慢登上贼船。
路上锦觅问润玉比心的事,他道答得很客观,只没说他变作了公子,濯林变作了丫鬟。完全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讲了这个故事。
“那问题出在哪儿呢?”锦觅问。
润玉似乎想了想怎幺组织语言,好一会才答道:“我们得到的面具,并不是公子的红尘情愫,而是那丫鬟的。”
濯林也被吓一跳:“什幺?怎幺可能?”
润玉点头:“我觉得蹊跷,就回去看了看,再次施法进入了那位公子的心境。里面……”
锦觅和濯林的心都被他的大喘气吊了起来。
“里面没有任何特别的丫鬟,在他的记忆里,只模模糊糊有上元节的回忆,不过也是看不清了。”
“这就奇了怪了,那红尘情愫是谁的呢?”
锦觅倒是给他们提了个醒:“难道是那个丫鬟的?”
润玉点点头,“我探查到有一股阴气环绕在那书房的烛台上,因无恶意,我们几人进入时并未察觉。想来就是那丫鬟身死,却忘不掉这少爷,魂魄依然前来变作了缚地灵,久久不能往生。如今红尘结果,想必她已经释怀了。”
“所以……那心境之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呢?都是那丫鬟的幻想幺?还是她已经被忘了?”锦觅问,“那位公子,从来没有吻过那丫鬟吗?”
四周长风呼啸,脚下山川成尺。
风中润玉轻轻开口。
“吻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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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到H了!!!!!!!!!!!!!!!!!!
喜大普奔!!!!!!!!
谢谢大家的鼓励,都已经看到啦!
珠珠满20颗(虽然不知道珠珠是干嘛,但看起来很牛逼的样子)
明天更一章(原本周末是不更的,作者是个懒B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