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霁条件反射便要坐起身,却刚刚撑起手臂,额头上便是一阵冷汗,他粗喘出一口气,不得已拉拉散乱的衣襟,按耐住急切的心情又趴回了床上。
晏子默早已站起了身,看他这幅模样还有什幺不明白的,却一脸冷静也没有开口的意思。谁知牧云霁一个扭头看向他,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你还不走?
臣子之间走得太近也不好,更何况是两位手握重权的臣子?晏子默自是明白,但被他这幺一暗示,反倒是唇角轻勾,脚步一转走到窗户边,擡手把两扇窗打开了。
数九寒天,积雪尚存,挟着霜雾的寒气瞬间冲进屋内,那几盆可怜的炭火摇摇欲灭,药草气也凝成了一股冷香,让人的心神都清明了几分。
牧云霁贯来习武倒并不畏寒,但此时情况特殊,他不由皱了皱眉,“你这是做什幺?”
“陛下肯定要过来你这里,”晏子默收回手抚了抚衣袖,嗓音平淡,“屋内太闷,会冲撞了龙体。”
“......”牧云霁沉默片刻,不禁又拉了拉衣摆,他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不会碍了陛下的眼吧?
晏子默话一说完便走到了门口,擡眼看去,向这边走来的正是当今圣上,披着大氅,发丝飘飞,眉目秀丽,神色冷淡。
他几步走到檐下,退到一旁拱手行礼,“陛下!”
扶襄看到他倒确实有些意外,原以为他昨日便会过来,谁知今日还恰巧碰上了。
“不必多礼。”随意摆摆手,他径直向屋内走去,跟在后边的第五深却停下来向晏子默问了声好。
晏子默看他一眼,脸上倒没有丝毫讶异,也客气地拱手问礼。
几人一前一后步入屋内,扶襄擡手解下大氅的绑带,还未取下,第五深便殷勤地凑上前,动作轻柔地帮他取了下来。
晏子默站在两人身后静静地看着,脸上一丝情绪也无,只是眼神暗了几分。
“伤好些了吗?”扶襄任由第五深接过大氅,走进内室便看到了正趴在床上的人。
“陛下!”牧云霁仰起脸看着他轻声唤道,似乎还打算坐起身。
扶襄几步走到他身边,微微俯下身一手按在他肩上,制止了他的动作,“别动。”
又见他脸色红得不太正常,用手背贴上去,有些烫,“怎幺还发热了?”
“伤口的原因,”牧云霁握上他的手,“过几日便好了。”
经他一提,扶襄便接着道,“背上的伤怎幺样了?朕看看。”说着便打算扒开他的衣裳。
“陛下!”牧云霁紧紧抓住他的手,“已经上过药也包扎好了。”
如此不配合,扶襄沉默地眨眨眼,终是开口道,“好了,朕不看了。”
晏子默和第五深也跟进了内室,两人站在床榻不远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两人交握的双手上。
还未及开口,皇帝陛下已经直起身,看着两人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即便有心在屋内看着点,但皇命之下,谁敢不从,晏子默和第五深也只得依言退下。不过片刻,这间并不大的内室便只剩下床上趴着的伤者,和负手站在一旁的皇帝陛下。
“你还在发热,窗户竟也开这幺大?”扶襄不赞同地看他一眼,然后走到了窗户边。
牧云霁老早便觉得跟进来的那两人无比碍眼,这会儿终于被赶出去,他的心情都舒畅了不少,再看着皇帝陛下走动的身影,头脑似乎更热了。
把两扇窗关上,扶襄又走到床边,见他愣愣地眼底还泛着血丝,遂担心地摸上他的额头问道,“怎幺,烧迷糊了?”
“陛下,”额头上的触感凉莹莹的,牧云霁贪恋地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哑声道,“陛下还要看臣的伤口吗?”
“...方才为什幺不让朕看?”他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往日的冷毅肃杀,倒显得有几分脆弱,扶襄索性一撩外袍,直接坐在了床沿。
“方才有外人在。”牧将军理不直,气也不是很壮。
话一落地,扶襄勾起唇浅浅地笑了,声音清泠泠的似含着水,“都包扎好了,朕还看什幺?”
“也可以再拆开——”牧云霁好似全然忘了背上的伤,嗓音低哑浑不在意说道。
扶襄按住他的手,“别胡来!”然后低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那日你都听见了?”
这厢,晏子默和第五深早被下人引到了花厅中饮茶等候。
“五皇子缘何与圣上一同过来?”晏子默的眼眸淡淡扫过他,然后端起桌上的茶盅捂在掌心,指腹在瓷杯的边缘缓慢摩挲。
“陛下相邀,”第五深浅笑,俊美的面容柔和下来,说起这话来脸都不红,“本官自然乐意之至。”
晏子默幽深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不动声色问道,“五皇子是在宫里遇到的陛下?”
“是,晏相国想知道些什幺?”第五深边开口边站起身,踱步到半开的窗边,然后悠悠转过身看着他问道,“想知道陛下为何与本官如此亲密?”
晏子默盯着他看了半晌,脸上一片沉静,没有半点发怒的迹象,周身却泛出冷意,“五皇子要小心最后引火烧身。”
“可谁让本官,”第五深薄唇微掀,嗓音低缓,墨玉般的眸中却闪过一丝冷芒,“甘之如饴呢!”
“五皇子可还记得你最初的目的?”晏子默擡手把茶盅搁到桌面上,声音浅淡,目沉如水。
他的目的...?第五深直立的身子微不可查地一僵,随后又放松下来,斜倚在窗框边,眼眸微动,“本官的目的自然与陛下相辅相成。”
“那五皇子就该知道,你迟早是要回赤炎国的。”晏子默的眼眸很深,注视着第五深的时候好似要看进他的心底。
第五深忍不住就想骂人了,五指也渐渐收握成拳,冷冷道,“这就不劳相国大人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