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舅妈还没睡,正坐在大厅里,看到他们一起进来,脸色变了变,却什幺也没说,只是和蔼地叮嘱姜词早点儿睡,然后叫住正准备离开的零君:“十一,别忘了明天十二要来,这幺长时间没见,好好陪陪她。”
零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嗯”了声,应下来,跟姜词一前一后,朝楼上去了。
难怪今晚这幺安分,原来是十二要来了。
第二天是周末,姜词一口气睡到十点多,起来后到一楼,总感觉空荡荡的,她朝厨房的方向问道:“何姨,家里怎幺没人呐?”
何姨正在打扫,听到这话,答道:“小少爷陪十二小姐去玩,太太跟陈太太她们去逛街了。”
姜词把油条撕开,放进粥里,等浸透了,一口吃进嘴里,然后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边嚼边夸赞:“何姨,这油条也太好吃了!”
何姨从厨房出来,看到她又是这种吃法,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太太见了又要说你!”
姜词摇摇筷子:“我速战速决!”
解决了早饭之后,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外面阳光正好,姜词随手拿了本书,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没看几行,又昏昏欲睡,索性把书盖到脸上,假寐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隐约有汽车的声音,她猜到是谁,但懒得动,便装作一副熟睡的样子。
外面人声渐近,进门后骤然看到院里睡着个人,声音立刻低了下去。
十二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下唇:“小词在睡觉呐。”
零君瞥了一眼,全不在意,温柔地安慰道:“没关系,你先跟何姨进去——”
十二乖巧地“嗯——”了一声。
零君把手里提着的书包递给何姨,目送她们进去后,这才走到藤椅旁,双手插进裤袋,擡脚踢了踢椅子。
姜词被“惊醒”,拿开脸上的书,皱着眉没好气道:“你干嘛。”
零君擡头看了眼二楼,确认没人,弯腰凑进了些,棕褐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姜词,声音压得很低:“听说你这次是你们班第一?”
姜词听到这话,身子一滞,不敢跟他对视,轻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她这来住几天啊?”
没说“她”是谁,零君却听懂了:“后天走。”
那就是刚好两天,姜词眼睛一亮,从藤椅上站起来,幸灾乐祸道:“那你有得忙了。”
说完也不看这人是什幺表情,转身朝屋里走去。
到二楼的时候,十二刚好从隔壁出来,她脸上露出一道真挚的笑,迎了上去:“十二!好久不见呀!”
十二欢欢喜喜地走过来,握住姜词的手:“姜词姐姐!”
这称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拍偶像剧呢,这个可爱娇小的小姑娘当然就是女主,而她,寄人篱下且心思不正,当然是恶毒女配再合适不过。
于是“恶毒女配”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先让十二进去,关门的时候,刚好一楼的零君正擡头朝这里看过来。
她得意地扬扬眉毛,目带挑衅,合上了门。
直到何姨在外面敲门说下去吃午饭了,两人这才意犹未尽地出来,也不知道都聊了什幺,十二激动得小脸红扑扑的,一口一个“姜词姐姐”,好不亲热。
因为十二好久没来,所以一整个周末,零君唯一一个任务就是陪她到处转转,美其名曰“培养感情”。姜词难得闲下来,在家里又实在无趣得紧,偶尔还不小心就成了个大电灯泡,她跑去跟姨妈报备一声,便溜到自己同学家里“做作业”去了。
特意在外面吃完晚饭才回来,不料这个点了,客厅居然还亮着灯,灯火通明,一帮长辈们正围着桌子打麻将,好不热闹。
零远亭的位置正好对着门口,一擡头看到门外进来的人,说道:“哎,这孩子可算回来了,何姨熬的汤在厨房里,快去喝了。”
姜词接过何姨端过来的汤,在零远亭身后寻了个座位,旁观起来。
是鱼汤,姜词用勺子舀了舀,发现里面除了生姜,还加了很多不知名的食材,闻起来既有鱼肉的鲜美,又有一股辛辣喷鼻的味道。她憋气把汤喝完,何姨把碗接过去,递过来一颗姜糖。
姜词含进嘴里,又辣又甜的味道缓缓蔓延开来,她好奇地探头问道:“舅妈您赢多少了?”
“碰八条!”零远亭喊了一声,把对面的八条拿过来在面前整齐码好,嗔怪地看了眼姜词,“你这孩子,哪有打着打着问赢多少的,别问多少才能赢更多嘛!”
姜词摸摸鼻头,只好眼观鼻鼻观心,乖乖地坐在一边旁观。
没打两圈,一位被拉过来凑人数的哥哥说有急事,要散场。
其他三家当然不同意,争执之下,零远亭余光里看到一直在看热闹的姜词,伸手把姜词拉到前面:“你走吧,让小词来!”
“小词,替你大哥打几圈。”
姜词一愣神的功夫,就被人连推带拉地按在了座位上,一擡头,看到对面坐着的十二,有些发愣:“十二你什幺时候学的啊?”
“刚刚呀。”十二有些害羞,似乎觉得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大半夜地还在打麻将怪不好意思的。
有事儿的那位哥哥,嬉皮笑脸地打算把筹码盒里的钱拿走,被人毫不留情地敲了下手:“你不是有急事吗,赶紧滚蛋去吧!”
他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自己的钱,把一直拿在手里嗡嗡作响的手机接通,边说边走了出去:“喂——”
“老大是不是谈恋爱了,接个电话也能笑成这个样子……”几位长辈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人转弯了才收回目光,面面相觑,用眼神传达着什幺讯息。
长辈们的话题围绕着小辈的终身大事聊了好一阵子,只有姜词专心地看着面前的牌,心头跃跃欲试,想她当年可是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会认麻将了,今天只有大杀四方,才不辜负她天才麻将少女的称号啊……
尤其是对面还坐着个——姜词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对面的十二,心里冷哼一声,心想小样,看我今天不把你的钱包赢空了。
时针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又一半,外面的天色一点点地暗淡下去,姜词擦了擦手心里的汗,专心看着牌局,心想三家都不要筒,八筒出来四个了,这九筒怎幺就藏得这幺深呢?难道都摞最底下去了?不要这幺倒霉吧!
“哎,我刚把八筒打出去,”零远亭摸了张牌,苦恼地说道,“怎幺又来了张九筒!”
九筒!
零远亭轻飘飘地看了眼姜词,状似无意地问道:“小词,你该不会听九筒吧?”
姜词心脏狂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不是……”
“哈哈——”零远亭被她拙劣的演技逗笑,九筒在手里掂了又掂,终于发了慈悲,“九筒!”
耶!一锤定音,姜词心头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刚准备开口,就听到坐在她上家的十二把牌一推:“胡!”
“单吊!”
姜词眼前一黑,方才的狂喜瞬间消散殆尽。
“小词,这都三圈了,你还一局没胡呢!”大家笑道。
姜词瞬间心如死灰,一擡头,正好看到从楼上下来的零君,双眼一亮,朝他喊道:“国庆!”
她这一嗓子嚎得,不可谓不响,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就连零君也顿了一下脚步,然后不疾不许地走过来,站在姜词面前,形状美好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来:“你叫我什幺?”
姜词缩了缩脑袋,身子不由自主地朝零远亭的方向倾斜过去,她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其他人,发现大家都一脸忍住不笑的表情,根本没有任何要伸出援手的意思。
她倒也能屈能伸,小脸迅速换上谄媚的笑:“十一,你会打麻将嘛?”
零君今天穿着一套深灰色的休闲装,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纯洁无害的天使。他垂眸看了眼满当当的筹码盒,淡淡地问道:“这些都是你的?”
姜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坚定地点头:“是的。”
“起来。”他扬了扬下巴。
这口气,竟是答应了,姜词长松了一口气,赶紧起来让座,把位置让出来:“来来来,赢钱啦!”
其他人都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零怀玉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毫不留情地拆穿:“你都快把老本输光了,还赢钱呢……”
姜词面不改色,低头悄声问道:“你会打吗?”
零君也学她降低了声音:“想赢多少?”
离得近了,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植物的香气,隐隐有些熟悉。
姜词一听这话,心头一阵激动,差点跳起来,她声音更低了,凑到十一耳边,一字一句,语气非常凶恶:“都赢光!”
零君没再回答,低头专注地码牌,左手腕上的手串和麻将偶尔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姜词原本是看牌局的,但是注意力不自觉地就放在了他手上。
十七岁的少年,骨架还没完全张开,不止五官还稚气未脱,手指也是如此,修长但不够宽大厚,骨节纤细,和他整个人一样,有种脆弱、单薄的美感。
如果让她选择最喜欢他身体的哪一个部位,她第一个一定会选择手。深木色手串、翠色麻将、墨色麻将桌,这些色彩凑在一起,竟都不如他的手指更吸引人注意。
“等会儿!”姜词突然开口。
零君拎着张一条,动作停在空中,不解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姜词咽了口口水,眉头拧着,像是在思考:“我觉得不能打这个。”
零君有些无语,不打算听她的,刚准备扔出去,突然发觉后背被人轻轻挠了几下。
他身子一僵,忍不住坐直了些,回头瞪了她一眼,目带警告,但是身后的人一脸无辜,似乎不明白自己做了什幺,看他没有收回的意思,便直接倾身越过来,把一条从他手里夺回来,抽出另一张打出去:“四条!”
柠檬味、生姜味,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清香,三种味道缠绕着又抽离着,一齐闯进他的鼻腔。
但是只一秒,三种味道突然齐齐远离,然后,十二一摊牌:“四条,胡!”
零君看着手里的一条,再看看被强制扔出去四条,回头朝身后的人露出一个微笑。
“姜词姐,你是不是故意放水了啊!”十二一边收钱,一边甜甜地笑道。
姜词缩着脑袋,趁洗牌的当口,用手挡着嘴唇,凑在十一耳边解释:“我刚看到姨妈等着开一条的杠呢……”
零君没躲开,温热的气息喷在耳侧,有些发痒。微弱的是气流,柠檬味来自她手上,生姜是刚吃的糖,最后一种,不知名,也不知源头。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双眸微微眯起,看似正认真观察牌局,被长睫掩住的目光却隐忍而克制。
输了第一局,再接下来,姜词长了教训,就在零君身后静静地看着,没再说话,但是,并没有改变什幺。
姜词面无表情地看着快要空了的抽屉,心想等这些钱的主人回来,会不会杀了她……不过刚才零君那口气,明显是会打算赢的啊,怎幺会这样。
就在姜词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零远亭激动地把刚摸的牌摔在桌子上:“自摸!”
……
零君打开空荡荡的抽屉,仰头看着身后的姜词,一脸无辜。
姜词心里恨得牙痒痒,怪不得刚才没有追究,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呢,她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哎呀,好困啊,你们打吧,我要去睡觉了。”
“你该不会是打算逃走吧?”
姜词看着耿直的零君,咬牙说道:“我看起来是那种人吗?”
下一章有肉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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