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嘉和穆寒到的不算早,大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周围都是中式装潢,院里是园林的布景,怪石假山,鸟语花香,只是走在鹅卵石小径上就让任嘉严阵以待,无暇观景。
太难了,任嘉的高跟鞋和鹅卵石互不相让,深一脚浅一脚指不定哪一步就踩在光滑的鹅卵石上,还没到大厅,她的退堂鼓已经演奏了无数遍。
没想到妖魔鬼怪还没上场,她任嘉就被门口的鹅卵石来了个下马威,并不幸落败。
缓慢的速度终于耗尽了穆寒的耐心,他一个打横抱着任嘉几步走过鹅卵石小径,然后丝毫不怜惜的把她放下。
任嘉心想要不是顾忌面子,他都能把她扔地上。这个男人的脾气可是够坏的。
“谢谢。”任嘉总算是在穆寒的帮助下跨过了今晚的第一道坎。
“麻烦。”算是穆寒的一点回应。
任嘉在心里腹诽,还好意思嫌我麻烦,要不是碰上你这活阎王,我至于在这找罪受。
要是不看穆寒的表情,刚才那一幕在外人看来,只会觉得穆寒舍不得女人硌脚,体贴细心,郎才女貌格外登对。
还没到大厅就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热闹声音。
大厅里更是老派的中式布置,厚重的木质家具,中央挂着长幅水墨画,像极古代讲究极多的上等门第,当然进门的门槛也极高。
穆寒他们刚一踏进门槛,厅内就安静了下来,不见方才的热闹。
投向他们的目光有不屑,有恐惧,有巴结,有冷漠。
也有打量任嘉的,有来自男人的欣赏、玩味,也有来自女人的羡慕、嫉妒。
要知道穆寒身边是从来不带女人的,穆寒在帮派里年轻有为,比起那些大叔辈分的人物有碾压性的吸引力。
最不容任嘉忽视的是来自主位上的审视。
任嘉勇敢地与对方回视,对方头发乌黑油亮,皮肤保养的极好,只是长着几颗不易察觉的老年斑,双目明亮有神,有睥睨之态,是那种依然有魅力的大叔形象。
对方转动着手中的翡翠扳指,收回视线前又看了穆寒一眼,意味不明。
直觉告诉任嘉,他不喜欢她。
“赵老。”穆寒不卑不亢,未开口解释。
“赵老。”不用嘱托,任嘉跟着穆寒叫了人。
今天的局面一看就不简单,在场的人带女伴的不多,穆寒能把她领过来,就证明她要扮演的角色在面上的地位不算低,自然要做到大方得体。
“穆寒也来了,上后厅吃饭吧。”赵老全程没再看任嘉一眼。
后厅布置得生气盎然,人高的绿植盆景摆在角落,敦实的实木圆桌摆在中央,屋子的四个角分别摆着一个一米多高的大花瓶,所有摆在明面上的装饰都透着雅致。
穆寒坐在赵老身旁,任嘉坐在穆寒身旁,餐桌上只是前菜就已琳琅满目。
“赵老,这位是您给穆寒相中的?”有好事的人开口。
“前年我就唠叨,穆寒身边也没个女人,我这也70了,还不知道再有几个10年。”赵老停顿看着任嘉,话锋一转“我倒是给他相中了个好的,没想到他给我领回这幺一个。”东西二字未说出口。
任嘉心想怪不得叫他赵老,原来都是爷爷辈的人了。不过,这人说话可真不够留情面的。
“我看长得倒是别致,就是和咱不像一路人。”
“说不定这位小姐有什幺过、人、之、处呢。”
“这幺多年也没见穆寒身边跟个女人,这会是认真的了?”
“穆寒好福气,赵老给你亲自把关,你竟然给推了。”
几个人阴阳怪气,你一言我一语。
“人家穆寒现在可不一样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直接使桌上变了气氛。
“孙叔听说您在码头新来了批货,叫我的人不懂事给扣了,莫不是在记恨这这回事吧。”
“嗨,您也不给下面说清楚,早知道是您给赵老备的惊喜,我的人怎幺会这幺莽撞,为表歉意,我今天给赵老带了批更好的货,记您头上!”
“算是为我的不长眼给您个赔不是。您看,怎样?”
穆寒冷嘲暗讽,分明是在警告孙叔,说的孙叔脸一阵通红一阵白。
这位孙叔根本不会在这种平常时候献礼,那批货分明是他自己私下贸易,叫穆寒给发现了。而且他藏着掖着宝贝的不得了的东西,在穆寒那儿却不值得一提,这才是可怕之处。
穆寒虽打了孙叔的脸,但也算是在明面上给他个台阶下。
“任小姐的确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也没有什幺过人之处就是看着顺眼。”任嘉虽然心里翻了无数白眼,反应却是朝穆寒温婉的微笑还带着点不好意思。
穆寒擡手像摸小动物一样摸了摸任嘉的头发,举动亲昵,眼里却没什幺感情地看了一圈众人。
“至于赵老相中的姑娘还怪我和她有缘无分,无福消受。谁叫我先相中了这个,正是喜欢的时候。”
随后穆寒诚恳地看向赵老,“您看我这不带回来给您看看,要不满意我回去好好教育,到您满意为止。”言下之意是不会换人了。
“胡闹,刚认识就带回来,我给你介绍的哪个不比这个好。”赵老这是把火气都撒在任嘉头上了。
穆寒拾起筷子给任嘉夹了块肉放在盘中,“唉,您要实在不满意,就给我领来吧,我处处看看,就不知道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和嘉嘉好好相处了。”
这一声嘉嘉直叫的任嘉浑身起鸡皮疙瘩,汗毛倒竖。
“混账东西,还想占下两个,我倒要看看你对这位任小姐的情谊。”
阴恻恻的威胁,赵老摆明了要给任嘉来个下马威。
任嘉依然善解人意地看着穆寒的眼睛,仿佛现在只有他们两个。
穆寒也给面子,大掌轻轻地拍着任嘉的手背,给她回应。
“赵老女人如衣服,不值一提,倒是我听说前一阵子洪门出了点事。”说话的人从座位来看应该是地位不低。
穆寒只是玩味地把玩着手里的高脚杯,杯里的红酒在他的晃动下折射出红宝石的光泽,和这豪华的场景相得益彰。
赵老一言不发,像是在等待着什幺。
饶是任嘉再不懂形式也知道今天摆明了就是在责难穆寒,就是赵老的矛头也指向他,自己无非就是替某人转移部分火力的小角色。
“叮。”信息传来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餐厅格外刺耳。
像是等到了什幺,穆寒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表情有些享受。
接着进来几个随从,分别到自己主子身侧低语着什幺,有人蹙眉,显然坐不住了,有人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赵老的人也上来了,还没等他靠近,赵老就吩咐:“说吧,叫在座的各位都听听。”
“就在刚才,洪门和我们交易的货不翼而飞了,并且帮派的几个主要人物也失踪了,洪剑飞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
洪剑飞洪门的老大,路子又野又偏,行事狠辣,道上的人都得敬他三分。
“说下去。”穆寒开口,他像是运筹帷幄的总参谋,在等待着胜利的捷报,还不忘示意身边的任嘉给他添酒。
“身首异处。”桌上哗然,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穆寒这边。
说实话这个词任嘉可能只是在法制节目听说过,没想到如今正真切的经历着,以致她不留神将红酒倒了个满杯,还洒到了自己手上。
穆寒微微蹙眉,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拿起任嘉的手专着地擦拭,像是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精美艺术品。
任嘉的手在微微发颤,没由来的感到危险,这个男人从始至终只是把她当成一个物件,又或者说这个男人的眼中没有任何生命。
“都看我干什幺?有些事各位不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幺。”他还在擦着她的手,即使上面的红酒已经被擦干净了。
穆寒还恶趣味地把任嘉的手放到鼻下嗅了嗅,似是在找红酒的残余。
“都跟你说了要听话,我脾气不太好的。”穆寒看着任嘉轻描淡写,却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脾气不好,也不用把事做的这幺绝吧,洪剑飞可是赵老的拜把兄弟!”有人终于是沉不住气了。
“嗯,我知道,可是他和有些人实在是太不听话了。”穆寒无奈的摇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赵老。
赵老依然一言不发,看着在座的众人,不知在想些什幺。
有莽撞的人拍桌而起,“穆寒,我告诉你做人可不要太绝,这几年你是发展的很快,野心也大,可对叔叔伯伯得敬着,就不怕玩脱了,自己最后吃不了兜着走!”
“就是,赵老的兄弟你都敢动,我看马上就要动到赵老头上来了吧!”为显气势这个人也站了起来。
“真是年少有为啊,人在这坐着,却和兄弟们里应外合把绊脚石除了去。”赵老摘下手里的扳指,重重的扣在桌上,看起来真的动了怒。
“我看就是狼子野心,赵老大力栽培你,你却在谋权篡位!”桌上陆续有人站起来表心意,当然也有人安稳的坐着看穆寒的脸色。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穆寒拿起任嘉没有动过的高脚杯,懒洋洋地站起来,举起示意众人:“我敬各位的忠心耿耿。”
说完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又将杯子倒过来里面一滴不剩。
“不过你们谁看见我穆寒的损失了,这几年哪一次不是我吃亏让各位沾光,都是自家叔伯兄弟,这倒也无所谓。”
“倒是你们迫不及待想要除了我的模样可真叫我恼火。”穆寒一脸可惜地看着众人。
“赵老,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还真挺委屈的。”
“哈哈哈。”赵老一边拍手一边爽朗的大笑。
接着上来几个人把站起来的人拖走了三四个,他们一脸惶恐的看着赵老。
“都坐下,一家人何必这幺大动肝火。”赵老发话。
穆寒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率先坐下。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一一坐下。
“大家的心意我赵德厚心知肚明,谁也不会亏待,他洪剑飞不拿我当兄弟也别怪我手下无情,这还多亏穆寒,不提了饭好凉了,吃饭。”
还真是精彩纷呈别出心裁,要不是在现场,任嘉都想给这些人鼓掌,这跌宕起伏的剧情,这情真意切的表演,真该叫任真来看看大师级别的表演现场。
还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穆寒给任嘉夹菜就看见她意犹未尽的表情,指不定她还在脑补什幺世纪大戏。
“老实吃饭,回去没人伺候你。”
任嘉还真是惨,守着这些大佬她又不能随意夹菜,穆寒给他夹的菜又少的可怜,跟着穆寒不仅心要备受煎熬,就连身都食不果腹,可谓是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