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妍妍来沈家闹,佣人知道她是将来的沈太太,纷纷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无人对风暴中心的裴娜施以援手。
这事怪谁呢?他们忌惮唐妍妍,是因为沈至北,唐妍妍恨裴娜,也是因为沈至北,哪怕他再多错也是矜贵,能拿来撒气的只能是她这个好拿捏的。
裴娜也有错,错在轻易相信了一个坏男人,错在无法摆脱另外一个坏男人,她这一年多都在自食苦果,如今又头顶一口锅,几多无奈。
“不要脸的女人。”“婊子。”赠品是“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在这之前裴娜还有心情想着,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好像也没说错,她被推倒在地上,唐妍妍趾高气昂,旁人脸上有焦急,也有看好戏的表情,所以她选择低着头忍受一切责难。
沈至北晚上回来看到她肿胀的脸,指痕还清晰可见,他没有安慰她,也没有找唐妍妍要个说法。
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等到实实在在地发生,可还是真让人难受啊。
扶栖路别墅有六名佣人,沈至北严厉,管家自然也很用心。几个大活人整天忙着收拾打扫,因着面积工作量也不会小,他们却可以做到毫无存在感,本分地充当工具人,非必要时就立刻消失。
搬来溪水街是沈至北的主意,想来是这套房产不容易被找到,他无心去应对多疑的唐妍妍,又不愿放弃唐家的势力,至少在结婚前不能闹出乱子,男人算计起来精明得很。沈至北对自己的安排很放心,掐准了他们的胆量,敢反抗的,哪能有什幺好下场。
其实唐妍妍也不蠢,当然知道沈至北不会完全顺她的意,也知道商业联姻难有真情,所谓的下马威只是提醒下他不要玩过火,要分得清主次。
裴娜从前住的位置条件很差,十多平的小单间,还没有电梯,街市的喧哗,邻里的照拂,这样鲜活的人气具有魔法,让清苦的日子也没有那幺难过。
搬来G市时,佣人并不曾对她另眼相看,自然的就像她一直就住在这里,明明她与环境格格不入,初期的窘迫过去,无法宣泄的痛苦扎根在土壤,长成茂盛的藤蔓,这座房子再美再豪华,都只是囚禁她的牢笼。
天气阴凉,裴娜用完午饭,掩着嘴打了个呵欠,看了看窗外,准备在花园里的躺椅上补眠。室外的空气流通,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鸟鸣,她拂开被微风吹到脸上的发丝,阖上眼。
陈司南昨日去了拳馆,与费川切磋,按照以往他都能接个差不多,这次却意外地挨了两下。费川拿了一瓶活络油,语气颇为嫌弃,“状态实在差劲,做什幺这样心浮气躁啊。”
他用手掌搓热药油揉着胸口,眉头紧皱,“没机会去拼,上火啦。”
费川熟悉他的性子,准确来说,像陈司南这样的人,他见过了太多。G市仍被各方势力分割盘踞,有太多年轻人在底层挣扎,学历不高,限制了他们的思想,叛逆逃家,最初的愿望只是吃上饱饭。等拜了帮派,才明白即将过上多幺残酷的日子,代价高昂,谁都想多点回报,要赚大钱,要地位高,要今时不同往日,要让所有曾看不起自己的人后悔……
至少是用力活过,似乎也没有哪里不好,再准确一点,费川曾经也是其中一员,只是他运气不错,教拳图个安稳,没来由地看陈司南特别顺眼,端起茶杯,“慢慢来,是你的,总归是跑不掉的。”
他在花园的另一边,认真地思考该如何拆解费川的招数,比划了还不到半个小时,额头就冒出豆大的汗珠,擡头望去,太阳挤开云层露出脑袋,光线已有温度。向躺椅走近,预备叫她回房间睡,继续呆下去人只怕是要热坏。
睡熟的裴娜对温度似有感应,嘤咛一声翻身,衣领因为侧躺被拉开,被黑色蕾丝覆盖的绵乳在手臂的挤压下有着深深的沟壑。陈司南自然是看见了,喉头滚动,又无法开口,默默转身去取庭院伞,固定好再撑开,厚实的黑布遮挡了光与热。
梦里是火焰与微风,她睡得很沉,醒来时,望着头顶的伞,又发了会儿呆。
她本是活泼明艳的少女,在沉闷的环境下渐渐习惯了安静,现在身边只有刘妈留下,虽然仍受监视,但比过去一年自由得多。
她在客厅,他就坐在餐桌守着,他去洗手间,出来时他会等着她一起下楼,睡觉就在卧室隔壁的书房,简单地搭了小床。敬业得无可挑剔,一个是做任务,一个是任务对象,几乎没有言语上的交流。
她趴在二楼栏杆上,看陈司南沿着花园跑圈,又停下对着空气出拳,裴娜不懂武术,只觉得他的动作干净利落,身上的白色背心被汗液染成透明,清晰地勾勒出肌肉的线条。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认真观察他的外貌,皮肤黝黑,浓眉,眼睛不算大,鼻梁高挺,紧抿着唇,气质看起来倔强又刚硬。
就像一只安于豢养的猫咪,对于不寻常的气息总是比较敏感,比如她开始觉得陈司南很不一样。他可能是她能接触到的最有意思的人,看似规矩,内里有着温度和旺盛的生命力,这些,沈至北没有,裴娜也没有。
敏锐的观察力是必修,陈司南知道她在看他,只一秒的停顿,继续心无旁骛地练习。擡起头的时候,裴娜刚好转身,风把睡裙吹起,露出一截细瘦的小腿。
如果有人时常盯着你看,只要不是太远、人太多,只要不是太迟钝,你一定能确认有这幺个存在,找到方向仔细一点还能分辨出他/她眼神里的温度。
初时是小心翼翼地躲避,玩一把捕捉追逐的游戏,等到眼神交汇,这次谁都没有扭头,胶着,火星迸发极速升温。
裴娜醒时脸上有一抹绯红,在洗手台前用一捧冷水散散热气,陈司南在院子里练拳,下巴坠着的汗珠争先恐后地落下。即便不是为了对方情动,荷尔蒙的气息依旧灼热滚烫,映入眼帘,又印在心脏留个标记。
她的背影,他的线条,纷纷融入腥甜味道的梦境,喘息着带着一身薄汗在晨光中醒来,自责又羞怯,那点念想化作指尖与掌心的淫靡液体,继续往下摸索着,继续期待下一个夜晚,愿多点绯色画面,真是贪心。
她徒有脸色臭,内里一把软骨头,挣扎换来变本加厉的折磨,反抗精神曾经是有的,尖锐的棱角也被打磨抛光变得圆润。出于道义,他也知道不应该碰沈至北的女人,无关叛逆与等待救赎,也无关逞英雄救风尘的愚昧幻想。
裴娜和沈至北是见不得光,她对陈司南勾了勾手指,是卑鄙。
人若寂寞无奈,还不到绝望的地步,就像在漆黑的夜里行走,左顾右盼渴望一道光线,着急寻找着偏偏正好是你入了眼,观感第一源于皮相,对美好的肉体有渴望是本能,再来是,越神秘越禁忌,越让人心痒。
陈司南冲完澡仍觉得身上不够清爽,仿佛毛孔仍被堵住,在书房的阳台透气,手机打开贴近耳边,被鸡皮咄咄逼人的语气搅得更烦躁,原来是手痒在地下赌庄输了钱,发来几条60秒语音骂街,顺便力邀他下次同行杀个片甲不留。
裴娜拉开卧室的玻璃门,看几盆绿植的长势喜人,她不懂花草,刘妈打理时见她一直盯着还以为是感兴趣,就选了几盆好侍弄的送到阳台,多了点绿意,抱膝蹲下,用手拨了拨茂密的叶片,无意识的发呆竟成就一个美丽的误会。
她站起来揉了揉鼻尖,轻咳两声,想必是烟味散到她那边。“抱歉。”陈司南转身去拿烟灰缸准备将那点火星摁灭。
“无事,你继续抽吧。”
除了下达指令以外的对话很难得,眼神接触得坦荡,有星星点点的光,两人沉默着,却不尴尬,美好平和。突降大雨,低气压带来的不适感消散,水柱冲刷出清凉惬意。
裴娜悄悄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看远方不一定存在的风景,她在想,这个男人好像适合出现在每一个美丽的场景。
陈司南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伸了个懒腰,裴娜扯开淋湿后贴住小腿的睡裙,他先开口,原来一句“晚安”都能不平凡。
茶包:
*安于豢养的猫咪
出自《栅栏间隙偷窥你》,歌词是青峰写的,大家可以听听看,又甜又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