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护在宋秋荻身侧的二人一听这个立即相视一眼,随即抽出悬在腰间的腰刀,几个健步跨向前方战团。只见面前冲过来一群人,数十个蒙面汉子围打十来个戴着圆帽穿着白靴的番子。宋秋荻不顾混乱,随着星纪玄枵二人的脚步向前疾走两步,试图寻找萧慎的身影。
很快她就看见那个身穿深色曳撒的人正被六个东厂番子前后左右护在当间,与众蒙面人对峙着。又见他身上干干净净,并无血迹,宋秋荻略微松了一口气。
东厂众人除了萧慎用剑,其余均手持腰刀,组成严密的刀阵。蒙面刺客仗着人多势众打算缩小包围圈一口吃掉他们,故而齐齐蜂拥而上,招式上也不讲究,大开大合。
这伙蒙面刺客武功不尽相同,兵刃上也是刀剑鞭棍各有所执,想来是一些被雇佣的江湖杀手。
锦衣卫专有一套绣春刀法,这套刀法不同于江湖武功的复杂多变,讲究的是招式朴实无华,看似简单却招招实用致命,组成刀阵后更是彼此配合无间,一人露出破绽马上便有人协同防御,故而对方人数虽多但缺章少法的江湖功夫一时倒也奈何不了东厂众人。
萧慎右手持剑,招式乍看之下无甚高明之处,只劈、削、挑、刺这几式剑法基础,只是他使剑的手腕灵活,招式变化极速,每次挥剑绝不拖泥带水,简洁有效。他所用一把尖头十字护手长剑,剑上无甚装饰花纹,和他的招术一样看起来平淡无奇。只见他一个前刺挑了面前一刺客的咽喉,剑芒所到之处,削骨如泥,竟是一柄绝世好剑。
激斗正酣,一个没注意身后一人寻了刀阵的空隙,举刀朝他头顶劈下。
宋秋荻见状忍不住惊呼,这声音也被萧慎听到,与此同时背后的刀风声也呼啸而至,他拧过半个身子举剑格挡,“当”地一声架住了那一刀,然而那使刀的汉子体壮如牛,力大无比,萧慎虽挡住却还是架不住这一刀的下坠之势,刀锋落在了他肩头上,渗出点点血迹。
正当危急之时,星纪持刀赶到,干净利落地抹了大汉的脖子。萧慎压力刚一放松就看向宋秋荻方向,见她身旁无人,心下焦急,对着星纪喊:“让你和玄枵保护她,你怎敢违背命令?”说罢也不再理会他,跳出人群冲了出去,急迈几步横剑来到宋秋荻面前一把拉过她。
“上车!”
两人上了马车后他立即对车夫道:“出城,往开阔地跑!”身后东厂众人将刺客牢牢拖住,令他们一时间难以追赶。
马车飞驰离去,转瞬便出了县城。
坐在车上的宋秋荻几次想查看萧慎肩头上的伤势,但他却一直盯着车外,神情紧张戒备,一刻也没有放松的样子。
“你的伤……”正当她想说给他包扎一下时,只听车窗外一声惨叫,马车随即失控,车内二人纷纷撞到了车厢壁上。
“快跳车!”
接着不由分说地抱住宋秋荻,跳下车来,滚落地上,好在背脊着地,两人都没受什幺伤。
只见马车夫胸口当中插着一炳短刀,一击毙命。
但见有骑马的四人朝他们冲过来,萧慎迅速环顾四周,发现旁边就是大片开阔的高粱地,忙拉着宋秋荻往地里钻。四名刺客见状立即下马,也往同一方向追去。
这时节高粱已然成熟,红彤彤的一人多高,偶尔秋风吹过发出“簌簌”的声音,正好掩了二人的脚步声。
两人躲躲藏藏,在高粱地里漫无目的地穿梭,直到突然看见前面站了一个人。
萧慎擡头一看,是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身材瘦小,头发稀黄,身上穿着粗布麻衣,一看便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她怀里抱着一个大概两、三岁的小男孩,料想是弟弟一类,小孩头上还戴着一颗狗尾巴草,显然两个人是跑到这里玩耍的。
那女孩子见到两个形容狼狈的人,其中一个还拿着明晃晃的利剑,上面还有未干的血迹,她立在原地,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恐惧,已然是吓呆了。
脚步声远远传来,萧慎担心这孩子发出声响会引来追兵,便用拿着剑的手伸出一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然而这番举动在那孩子看来却是这个浑身血污的人晃了一剑,直接吓得高声尖叫起来,而后抱着孩子迅速跑了。
这一声尖叫立即将那四名蒙面刺客迅速引了过来,萧慎与宋秋荻来不及逃跑,只得与那四个人面对面对峙起来。
萧慎横剑将宋秋荻护在身后,打量着四人身形兵刃,四人皆是普通身材身量,他们两人拿着开山砍刀,一人用剑,一人使棍。
用剑的汉子见己方人多势众,心中觉得胜券在握,不免得意,叫道:“阉狗!你死期到了!”说着直接飞身过来,挺剑直刺,想要领这个头功。
萧慎迅速将手中的剑竖立过来,兵刃相交的一瞬他发力下压,使对方的剑无法挺进分毫,与此同时闪身到这人侧面,左拳直中面门。
自古用剑就是用剑,用拳就是用拳,哪里见过有人剑法拳脚齐使的?那刺客被一拳打蒙了,眼前发黑,萧慎趁机横剑直插入那人胸膛,登时毙命。
这一切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原本想要顺势扑上来的另外三人见他这般凶残,生生刹住了脚步,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怎幺办才好。
萧慎持剑立于身前,牢牢盯着面前的三个人。
“咱们人多,干死他!”僵持了一会儿,持棍的蒙面人突然大喝一声,三人齐齐扑了过来。
萧慎舞起长剑,左劈右削,间或拳脚突袭,令众刺客摸不清他的套路招术,有时候眼见他只是简单的斜劈一剑下来却愣是无法躲避。这看似杂乱无章的剑术却神出鬼没,很是诡异,若是单打独斗这些刺客没有一个是他对手。
然而以一敌三终究势单力孤,那三名刺客招术老辣,显然也不是寻常之辈。时候久了他渐渐体力不支,一个不注意大腿上就挨了一砍刀。
趁他踉跄一人突然弃刀飞身抱住他腰身,令萧慎下盘动弹不得,使棍的汉子上来一棍轮到他左腿膝盖上,萧慎顿时站立不住,下意识将剑插在土地上支撑身体不至倒下,却只能眼见着第三个人举着砍刀朝他头上砍去。
“啊!”
只听一声惨叫,接着又是一声,扣在萧慎腰上的手也松了开来。他来不及观察到底发生了什幺变故,立即挑剑先刺穿面前拿棍那人的咽喉,拔剑四顾,只见刚才拿开山砍刀要砍他头的那人头上流血不止,地上还有好大一块石头。这人一手捂着头上的伤口,一边继续朝萧慎砍来,招式大开,破绽全出,萧慎只一剑便结果了此人。
再看另一名刀客此刻正捂着裆部在地上打滚。萧慎古怪地看了一眼宋秋荻,见她眼神惊恐,手里拿着另一块石头,便知刚才两人都是她的杰作,不禁又是惊奇又是刮目相看。
一剑了结了最后一名刺客,他走到宋秋荻面前,本想询问她是否受伤,却直直地摔了下去。方才的剧斗令他几乎脱力,全靠一阵意志撑着,现下突然放松下来身体一时未能适应。宋秋荻虽然伸手接住了他手臂,却哪里能扶得住,反被他也带倒在地,两人都躺了下去。
“你救我一命。”萧慎喘着重气,却忍不住笑道,是劫后余生的笑,也是带着点他自己也说不明的情绪的笑。
宋秋荻却心有余悸,虽然未受伤却也躺在地上,一只手抚上心口,口中道:“吓死我了。”又见萧慎竟然笑得十分开心,瞪了他一眼:“你怎幺还能笑得出来?”
萧慎听了反而直接哈哈大笑起来,耳边是秋风扫过高粱地发出的吟唱,头顶碧空如洗,偶尔有一排排大雁飞过,雁鸣高歌,却无半点伤秋忧思,反而让人感到激昂奋进,萧慎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平生未有。
“宋秋荻,你真令我刮目相看。”
他突然坐起身来,看着宋秋荻,正色道。
宋秋荻被他这幺一说倒是不知该怎幺回答,刚才见萧慎有难完全下意识的反应,无论是拿石头砸破人的脑袋还是踢人居然一气呵成,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她叹了口气,柔声问道:“你的伤怎幺样?”
萧慎却答非所问,他摇摇头,神情透着几分迷离和颠痴:“我是说真的,大晋女子千千万也找不出第二个宋秋荻。我要是男人一定非你不可,这辈子与你享尽鱼水之欢直到白头到老,死后同穴。”
这番稀奇古怪的表白弄得人始料未及,宋秋荻脸上一红,低声嗔怪:“你又发什幺疯,说的是什幺胡话,是不是刚才脑子打坏了?”
萧慎却不再说话,用剑撑着站了起来,宋秋荻见状赶忙也站起身来扶住他,他左腿挨了一棍,大腿上又被开了一刀现下行动不便。
“你还能走路吗?”她担忧的问他。
“还好。”
他们二人慢慢向前踱步,刚才打斗时还不觉得,现下身上的伤开始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好在出了高粱地不远就是附近村庄,二人相视一眼,打算先找户人家投宿,静静等待东厂众人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