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

蒋琛从黑暗中站起来，稍远处路灯光越过高矮的花树影影绰绰落进来，他走到阳台门边站定，昏光随着花树摇曳的节奏一下下投上他的鼻梁。

“我最近都在吃药，有时候能看清。”他说道，坦坦荡荡的似乎真没一点私心。

程汐有些语塞，夜色很恰当地掩饰了她的尴尬，在蒋琛的对比下，她无论做什幺动作都显得心虚。

客厅一时间极其寂静，唯余下窗外呼啸风过卷起的树影，嗒嗒扣上最近的阳台玻璃。

现在正是初冬，二楼开了地暖，一楼却还是严寒，蒋琛透过窗户看见茶色的倒影，忍不住出声问：“不冷吗？”

程汐才发现自己胳膊上已经起了层鸡皮疙瘩，汗毛接触上冷瑟的空气立起来，下身空落落的进风，冻得她脚趾都蜷缩起来。

“冷。”程汐把水壶放下来，道：“那我先回房间。”

“嗯。”蒋琛轻声应一句。

从楼梯上传来轻悄的脚步声，程汐因着客厅里的尴尬氛围连听力都倒退，她扯着衣服下摆站起来，转过身就见到倚在不远处墙边的金矜。

“程汐。”金矜的声音低沉阴冷，从她深处透出力不从心的沙哑，程汐才发现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听见金矜说话。

嗑药磕得人发虚，程汐借着从外头投过来的暗光瞥见金矜下凹的脸颊和眼眶，她想起白日里金矜暗黄的肤色，和畏缩的情态，倏地心里升起些同情，不想和她再起冲突。

程汐想着继续走过去，她偏开身体绕过金矜上楼，才踏上一级台阶就被金矜扯住头发拽了回来。

“你干什幺！”程汐低声惊呼起来，她一手抓住衣服下摆不至于再走光，另一手去掰金矜抓她头发的手。

“我干什幺？我还要问问你干什幺！”金矜阴恻地说，拽着程汐往客厅里走，才到沙发那边就被赶过来的蒋琛抓住手腕。

蒋琛用力把金矜的手掰开，程汐一下脱力踉跄了两步摔倒在地上，膝盖跪下去发出声闷响，吓得蒋琛慌忙又过去扶她。

“你没事吧？”蒋琛箍着程汐的肩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掩不住关切地问道。

程汐揉了揉膝盖，皮肉下面传来钝痛，但也只说道：“没事。”

“蒋琛…”金矜出声道，干涩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气：“你给我放手。”

蒋琛闻言松了手，程汐从他身边退开，在金矜和他两人间小心瞥了几眼。

“蒋琛，你没有要解释的吗？”

“解释什幺？”

“解释一下为什幺大半夜的，你们两个单独在这里？”

“还有。”金矜说着又过来抓程汐，蒋琛见状忙侧身把程汐挡在身后，听金矜气急败坏道：“这个骚婊子为什幺穿成这样？！”

蒋琛把程汐更密实地挡住，如实道：“程汐只是下楼来喝水，我们正巧碰上。”

“谁信啊？”

“事实就是这样。”

“你少骗人了。”金矜突地哽咽起来：“你不愿意和我上床，原来是要和程汐这个骚货偷情。”

金矜说着又猛然冲过去，想把程汐从蒋琛背后拽出来。

蒋琛忙一个转身把金矜格挡开去，冷声道：“你少在那里给人扣帽子，我和程汐之间什幺事都没有，你讲话最好放干净一点。”

“我讲话怎幺了？程汐，你要不要脸！”金矜说着尖叫起来，被蒋琛连忙捂住嘴，她挣扎着把蒋琛的手掰下来些，对着程汐控诉道：“程汐，你怎幺什幺都要抢？”

“爸爸喜欢你，路恺喜欢你，连周晏也喜欢你，甚至现在，我男朋友你都要抢，你就不能有点道德，不要总抢别人的东西？”

程汐闻言忍不住哂笑，她不无讥讽地说道：“金矜你说话真是有劲，我亲爸当然更喜欢我，路恺是我前男友不喜欢我喜欢你吗，还有你男朋友，我们两个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脑子不行想象力倒是丰富。”

“你是在狡辩，程汐，你就是个骚女人，没男人就不行的贱货！”

“够了！”蒋琛真的发怒起来，他用力箍住金矜的双肩，对程汐说道：“你先走，这里我来处理。”

程汐见蒋琛把金矜制住了，便往楼梯那儿走，才走两步又听见身后金矜的低吼咒骂：“程汐，你这个偷别人男人的骚货，你和你妈一样，都下贱，都该被人杀了不得好死！”

“你有完没完？！”蒋琛咬牙切齿地斥道，把金矜肩膀攥着捂住她的口鼻，对程汐说道：“你快走。”

从外间透进来的微光打在蒋琛的侧脸，他眸子在其中骤然变得极亮，程汐瞧他一眼又去看他怀里疯似的金矜，脸色沉沉，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冬夜里的风时而沉寂，又在倏忽间喧嚣呼号，程汐换了睡裙把底裤穿上，窝在床铺里睁眼看着窗帘缝隙里露出来的夜色。

耳边一直在回荡金矜刻薄的话语，搅得她本就宿醉昏沉的头脑更混沌。

她心底的火气涨得极快，程汐克制着攥紧被角，夜里极轻的敲门声扣在她太阳穴上，激得她额上青筋跳动起来。

“谁？”程汐问道。

“蒋琛。”

程汐压着心底的火气掀被下床，开了门让蒋琛进来。

“你不去陪金矜？”程汐抱臂，问。

“给她打了针镇静。”

程汐应了声，听见蒋琛又问：“我来替金矜给你道个歉。”

程汐的太阳穴又开始钝痛，她感觉到自己不可避免地变成蝼蚁，被人践踏，又孤独地被施舍些不知真假的歉意。

蒋琛面朝她背光站着，在夜色中更暗，更看不清神色，程汐将金矜惯常居高临下的表情同蒋琛的脸重合，嘲弄和悲苦霎时间笼罩过她，将她的怒火堆得更甚。

“你就这样道歉？”程汐朝蒋琛走近。

“金矜睡了，等她明天醒…”

床铺下陷时发出轻微的声响，蒋琛话没说完就倏地被程汐推倒，眼前的女生跨坐上来，手搭在他的胸膛。

蒋琛愈发紧张，先前硬胀的性器还没消下去，心跳在女生靠近的时候不自主加快，他不知道程汐突然的动作是缘何，只知道自己羞怯又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