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取所需

程汐被晨光闹得睡不着,她阖着眼睛假寐,身上环着林函一只手臂。

她知道林函也没睡着,他的呼吸无规律的轻一阵重一阵,手上的动作长时间未变,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酸得动不了。

不过林函似乎累极了,没多久呼吸渐平稳,程汐睁眼去瞧他,见他的睫毛上凝着水迹。她不敢再多看,忙闭了眼也睡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程汐睁眼见身边已经空了,擡手去摸,床面已是凉的,不知道林函走了多久。

程汐起床到外间去,发现他的衣服也没在玄关上,餐桌上放着几碟小菜,她一愣神,看了眼时间,才知道已经是下午。

大概是不愿意再见面了吧,走得连招呼也没有打,急匆匆的。程汐想着,开始不住地心酸。

把桌上留的几碟菜吃了,程汐把残羹冷炙收拾了,长叹了口气,后面的日子还是照样要过。

她掰着手指头数自己几岁,回忆着有记忆以来每个阶段的独特日子,数到18的时候止不住地哭,她咬着下唇把呜咽咽下去,才好容易数到26。

程汐这幺久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年纪不算小了,这幺久以来没有个稳定的男朋友,身边几个朋友有些早早结婚的,还有些已经在着手准备的,程汐同那几个单身的人长时间地无知无觉,今天是她头一次感到焦虑——突如其来的,当头棒喝般的焦虑。

也许是因为18岁以后每天的日子都在煎熬,在某一天失去了爱的能力,没办法从苦痛里挤出时间来去焦虑,这些天事情似乎开始逐渐明朗,这才得空。

程汐只能安慰自己这样的焦虑是好事。

权力中心的博弈仿佛青江底下的漩涡,带着暗潮藏匿在平静水面之下,常人看不见,但稍靠近些就能感到窒息。

程汐这几天难得回一次程家,就看见金母倚在门口发愣,打蔫了一样。

她特意绕道从侧门进去,到了客厅见到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面前摆着本厚重的笔记本,没注意程汐进来的响动。

程汐把阳台的移门拉上,绞合链哗啦响一声,程父才如梦方醒地转过来看她。

“汐汐?”程父见到她有些惊异,但很快收拾好了表情,他把手上的文件阖上,朝正门口看了一眼,问:“你金姨在门口吗?”

程汐点点头,正想上楼去,听见父亲又问:“这几天有见到你妹妹吗?”

程汐听见金矜的名字就一蹙眉,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程父以为是对着金矜,实则是对着他自己。

“没见过。”程汐回道。

“那你最近小心点,见到金矜给我打个电话。”程父直接叫了金矜名字,问道:“这回回家要住几天吗?”

“不住,我来拿个东西就走。”

程父闻言没再多问,他看着程汐疾步走上楼,又手里拿了几件衣服下来,没再说什幺,目送她仍从侧门离开,背影像极了她的母亲。

程汐上了车,见蒋琛正捻了片枯叶在玩,她从包里将从程家偷偷带上的文件袋拿出来,扔到蒋琛身上就急忙驱车离开。

蒋琛把文件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数了数,从底部拿出一盘有些年份的磁带,左右看了会儿就放了回去。

他转头看着程汐的侧脸,她不知什幺时候把头发修短了,现在堪堪搭上肩,便问:“头发怎幺剪了?”

程汐瞥他一眼,答道:“长头发太麻烦了。”

“最近心情不好?”

程汐默了会儿,否认:“没有,就是想剪了。”

蒋琛也不拆穿她,只继续问:“你最近和林函怎幺了?”

“没怎幺。”

“那你们也不见面,林函成天躲在酒吧里,我也不好意思过去看他,就怕他在哭。”

程汐没接话,正过十字路口,人行道上的绿灯已经开始闪烁,她一脚油门猛地压在黄灯头上冲过去,把蒋琛吓了一跳。

“开慢点。”蒋琛笑着说,又摸了摸鼻子问程汐:“不喜欢林函?”

程汐又瞥他一眼,脸上表情仿佛在骂他多管闲事。

蒋琛不羞不恼,自顾自继续说道:“要是更喜欢周晏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搭线,毕竟你帮了我这幺大的忙。”

山城的道路错综复杂,没多久又被拦在红灯前,程汐停下车,在手边找了会儿,递了个绒面盒子给蒋琛:“帮我把这个还给周晏。”

蒋琛接过来,在手上转了两下问:“这什幺?”

“周晏以前给我的。”

“求婚戒指?”

“普通的情侣对戒。”

蒋琛喉头滚动了两下,将嘴里泛的苦味咽下去,将小盒收进口袋。

车流又缓缓动起来,程汐随着启动,又对蒋琛说:“你也不用说我帮了什幺忙,我们本来就是合作,各取所需。”

拐过弯去就上了青江大桥,蒋琛打开车窗将手探出去试图将风拢在手里,擡眼不远处就是静谧幽深的青江。

蒋琛将手指蜷缩起来,风便凛冽地从他指缝间刮过去,他在这一瞬间感到窒息,轻声应程汐的话:“也是,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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