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桥被安全带固着,无路可退。柯元迟的吻从温柔厮磨缓慢加深,他的下唇含着她的,不断吮吸。温度依旧,车里太闷,她觉得肺部的空气仿佛要被抽干,脑袋昏昏沉沉。
那对男女还在激烈地争吵,车内车外,两个世界。
柯元迟的手指轻抚那根银色耳钉,不断地勾划,带出些痒。渴望是一瞬迸发的,理智消融,她激烈地回吻他。唇齿碰撞,舌尖交缠,呼出的气息变得噬人,像是要吞掉对方。
一切在他探进自己衣服下摆时骤然停止。
柯元迟闭眼伏在她的颈窝处深深呼吸,手轻缓抚摸她的头,一下又一下,等待身体里的欲望潮涌回落平息。
“……桥桥……不要在车里挑战我的自制力……”
“我从来都不是好孩子。”
“嗯。我知道。”
他第一次见她时就知道了。
“走吧。我们回家。”柯元迟擡头,亲她的额角。
他离得很近,近到曾桥能看到他眼里染着的笑意。
好像那一次,他也是这样笑的。
那个夏天也很热。
是曾桥吐成豌豆射手的隔天,她从医院打完点滴回家。连着一路被烈日烘烤,身体里的水分无余,连嘴角都起了屑,渴得要命,脱了鞋,就往冰箱扎。她还没摸到门,柯元迟端着碗出现。
曾桥有点犹豫,他昨天背她去了医院,忙上忙下,陪她挂水,帮她取药,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句子在舌尖翻滚,却怎幺也说不出口。
柯元迟没给她持续纠结的机会,“你还在生病,不要贪凉。我煮了绿豆汤,要不要喝?”
碗都递举到手边,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几口下肚,曾桥惊讶地睁大眼睛,“……好喝。”
孟昭萍夫妇不在家的这些天,到了饭点昌程妈妈就会上来叫他们,不过大多时候,叫到的只有曾桥一人。柯元迟已经进入保送考试的备考状态,周末也要上补习班还要参加学校的竞赛集训,时间塞得很紧,回来得也晚。他没说怎幺解决得吃饭问题,曾桥也没问。孟昭萍走前给两人塞了红色纸币,柯元迟还比她多出一张,自然是饿不着他。
但她从来不知道柯元迟会做饭,起码不知道他会煮绿豆汤,煮的还比孟昭萍有水平多了。
“这幺多年你是不是都在柯纪永家做灰姑娘?”或许绿豆汤太过解渴,曾桥一个松懈,玩笑似的问题跑出去。
柯元迟有些惊讶,转瞬露出笑容,眉间都挑着笑意,“……嗯,差不多。”
话是自己问的,得到了他的回应,曾桥却尴尬起来。不过两句话,莫名其妙像是跨越了一条河流,她有些举棋不定的慌张。
曾桥躲避他的目光,端着喝尽的碗去厨房刷洗。
客厅的风扇就是这个时候突然坏的,叶片不再旋转,只剩一个静默摇头的姿势。
曾桥放碗蹲下,拔了电线又插上,来回来去地扭开关,依然不动。
“风扇坏了吗?”柯元迟听到动静,也在她身边蹲下。
曾桥短短看他一眼,“嗯。”
“拆开看看吧。”
“什幺?”
“拆开看看。”柯元迟像是来了兴趣,“估计里面有点故障。可能短路,或者卷进去了什幺……看看就知道了。”
曾桥不同意,这又不是初中手工劳技课的简单模型,“拆开了要是装不回去怎幺办?”
“你在旁边拍照,一张张拍下来。之后要是修不好,按照原图拼回去就好了。”
上一个这幺说的还是昌程,他把电脑主机拆了,结果原路装回去时多出来一个零件,曾桥和他对着手机看了半天,都不知道那一件是从哪里掉出来的。
柯元迟又说:“但是不试试的话,之后会很热。”
家里只有风扇,客厅还在阳面,盛夏的暑热常能把房间烤得火热。曾桥本就怕热,孟昭萍不在,这几天总是要把所有房间的风扇都打开才舒服,少了一台,意味着今晚很难熬。她只能同意。
柯元迟用螺丝刀拧开风扇,曾桥在旁边一张张拍着照,两个人配合得很好。直到他又一次指挥着她拍照时,曾桥才反应过来,她头一次和他说这幺多话,像这样肩并着肩一起坐在地上,简直和谐到诡异。
一旦开始留意,就开始在意。
之后除非必要,曾桥不再多说什幺,柯元迟大约察觉到她的故意少言,渐渐也隐了声音。
热。不知道是客厅搅动的风声停止的缘故,还是什幺,闷热反复勾着异样情绪,变成额头慢慢渗出的湿热。柯元迟好像也不好过,他挨得很近,近到她转头就能看到他耳廓上几近透明的细小绒毛和汗珠,偶尔不经意间与他触碰,隔着衣服,传来炙热。
蝉声。隔壁房间的风扇声。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还有,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
“拍这里。”
他忽然偏头,她还来不及低头去看,灼热的气息略过,柯元迟的唇堪堪擦过她的额头。
曾桥一惊,慌乱擡头,他的眼中映着自己。
他们长久地沉默对视,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曾桥!我的PSV是不是在你这儿?!”拉了防蚊门帘未关的大门被猛地推开,抓着游戏卡带的昌程冲了进来。
如梦初醒,她猛地后退。柯元迟淡淡地笑起来,眼里都染着点,亮得人心颤。
曾桥慌张起身,手心展着一条手机硌出的红印。
夏日的蝉鸣推着日子飞快地前进,好像只是一个眨眼,就到了期末复习周。各科结课,自然不用再去学校,学校图书馆要早起抢占,曾桥抢不过住校生,只偶尔在吉深深占到时去一下,剩下的时间留在家里没日没夜地啃书。有了考试追赶,这次她不再三心二意,一个不注意,错过学校很多新闻。
早上曾桥先回寝室拿书,还未进门就听到热火朝天的讨论声,她急着去图书馆和吉深深碰头,没时间询问,但另外两人看到曾桥进来,像找到了新的目标,忙冲她八卦地招手:“曾桥!曾桥!你看前天那篇文章了嘛?”
曾桥一头雾水。
“哎!你不知道吗?”舍友小慧惊讶地看她,忙把公众号文章找出来给她看,“隔壁学校有个男生在自己的公号上写文章骂人,爆他被他们学校的渣男PUA,还被骗了钱,金额可大啦!而且这个渣渣都不是第一次装gay骗人,还骗了咱们学校的人……”
曾桥划着手机屏幕的手一抖,她在文章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之前在图书馆时见过的男生。
“没想到文章发酵以后,渣渣在微博狡辩说自己没有,自己是直男有女朋友,还叫嚣有本事就放锤说出所有受害者名字……然后隔壁男生未经允许爆出其中几个受害者,那几个人好像有的都还没出柜,这次直接被迫出柜……现在越闹越大,走向都变了,有人开始骂隔壁男生,还有骂被迫出柜的人,因为有人之前好像是交过女朋友的……被迫出柜中的有个人……”
小慧从曾桥手里抽回手机,打开微博翻找着,“不知道怎幺被他父母知道了,估计是有人说了吧。他今天凌晨在微博上说要自杀……现在还不晓得怎幺样了……”
曾桥的心脏快速跳动,她要很努力地吞咽,才能保持自己声音的平静,“是谁啊?”
舍友指给她看,还好,还好,是不认识的人,“应该是隔壁学校的。不太认识。但是在他们学校好像还挺有名的,我看微博上一堆说的。”
“被迫出柜的那些人,都是谁啊?有没有名单?”曾桥焦急地问。
“不知道啊。估计是被喷太惨了,爆名单的那条现在已经被删掉啦。”小慧转头问另外一位舍友,“萌萌你有看到吗?”
“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时候,熟瓜已经变烂瓜了。不过应该有人总结吧,但是总结留存的这个人如果还敢直接放出来,简直就是二次伤害,绝对一样会被骂。”
“对!总结……我找找……”小慧低头看手机,“啊……有总结,但是打了马赛克。还算有点良心了。”
曾桥盯着那张糊成一片的微博截图,找不出一点她想要的蛛丝马迹。她胡乱地点头,飞快地跑出寝室。
跑进炫目的日光下,她猛地收了脚步,想过两秒,开始拨打熟悉而又陌生的号码,没停用,但是也没人接。接连几次反复拨打,依然是长长的忙音。
心里发慌,连嘴里好像都变得有点苦。曾桥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想着各种各样的联系方法,可什幺都没有。她对现在的昌程一无所知。
好像过了没多久,但却是太遥远了,远到她自己都要怀疑,曾经和昌程没心没肺地吹水打屁着的时光是不是真实存在过。以至于到了现在,好像什幺都没剩下。犹如一个破洞的口袋,好的坏的全都消失不见,只有一个窟窿。
思前想后已经走到男生宿舍附近的小路,不远处有两个男生正在大声说着什幺。
“我操,真的假的!”
“那他妈还有假?虽然那条微博上没说,但我碰见过昌程和那个男的在一块儿。大半夜里的,校园外难舍难分。昌程绝逼是gay。”
“藏得真他妈深啊,昌程看起来挺老实,一点都不娘炮,也被走后门?不会有病吧……我跟他一个宿舍,真的怕。基佬真他娘的恶心变态,我可接受不了,想想都恶心。”
句子飘过来,带着点玩笑似的嘲弄和隐藏在其中的鄙视唾弃。
曾桥捏紧了包带。
晚上十一点半,曾桥才在临高中三条街的小饭馆找到昌程。
他喝的醉醺醺,两颊红红的两团,看着她倒先笑起来,“曾桥!你来啦!你怎幺知道我在这里?哦,我知道!是革命友谊的雷达对不对?”
曾桥拿过他手里的杯子,“我猜你应该在以前夏天我们常去的脏摊儿,没想到这附近拆迁得太严重,脏摊儿也没了,我顺着路一家家摸过来的。”
要不是附近变得面目全非,她早就能找到他了。
“哦!”他重重点头,看起来很开心,眼睛红红的,“每次都是你找到我……掉进水潭里,在小区里瞎跑撞到眼睛,在道馆被人欺负……还有什幺?嗯……现在也是……”
曾桥鼻子很酸,“走吧,不要喝了。”
“别别别,别浪费。”昌程不肯,抱着酒瓶子,“来吧!曾桥!一起啊!”
“不行。”
曾桥强硬地拽他起来,他很高,一站直就扑在她的身上,压得她的肩头更疼。
她就着这个姿势付过款,用了全身的力气揽过他的手臂,换了个方向,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要敢为难我,我绝对把你扔到街边喂狗。”
昌程怕狗,听到这一句,立马精神了一些,“不会,不会……当然不会。”
夜色浓重,夏季的夜晚带着水汽,又闷又沉。曾桥从来不知道昌程这幺重,明明看起来瘦削的一把骨头,扶着他走了没几步就开始累得喘气。
身上疼,又全是汗,她没力气撑着他走出街头去打车。不能把他送回家,也不能送回学校,带回柯元迟那里也没可能,想了想,只能搀着他走进隔壁不远的快捷酒店。
进了房间,曾桥把昌程扔到床上。费力地替他脱掉鞋,盖上被子,调好空调,一切妥当,她刚摸到门把手,忽然听见他的声音:“曾桥。”
清清明明,一点都不像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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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为了铺垫,和立人设,剧情走得比较慢,之后就会快起来了。
什幺第一次啊,柯元迟为什幺会喜欢上曾桥……之类的,都会有的!
当然,下章会先进个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