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再次偶遇苏嘉祐,还是和蔡鸿森一起。
不过是下班后顺便在美食街吃个晚饭,正巧碰上蔡鸿森,后者坚持要为上次她帮忙搬资料的事道谢,她拒绝未遂,结果便是两人在网红奶茶店前排了小半会队。
毕竟是日日相见的同事。
阮棠叹了口气,把不快憋在心里,最后还是坚持付了自己那一半的钱,即使她不喜欢奶茶,不喜欢排队,也不喜欢强人所难的好意。
蔡鸿森冲过去把奄奄一息的李家豪扶进怀里,擡头怒视六中那几个学生:“我是他的班主任,你们这是严重的霸凌,犯法的知道吗?”一边飞快地掏出手机作势要拨110。
林洛见状耸耸肩,苏嘉祐他们这边也不好当着人民教师的面以暴制暴,是以没有阻拦,让林洛得以带着他的人溜之大吉。
蔡鸿森无奈地放下手机,沈南举起双手,嘴贱地找存在感:“老师,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是见义勇为的。”
蔡鸿森从西装裤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格子手帕,给李家豪擦去额角的冷汗,点点头:“嗯,我们刚刚看到了,你们做得很对,我替家豪和所有被欺凌的同学谢谢你们。”
苏嘉祐早把蔡鸿森上下打量了个遍。
三十上下,戴一副金属边眼镜,衬衫下摆规矩地塞进西装裤里,容貌算不得出众,只能称得上一声亲和,说话做派也是一副诚恳老派的样子。
苏嘉祐暗暗拧眉,望向从刚刚开始就站在人群后面,一言不发的阮棠。
她今天穿着宽松的白色棉麻裙,外面套了淡紫的薄衫,耳下两颗莹润小珍珠轻轻晃动着,漠然抱臂端站着,比春天更春天。
她细细手腕上挂着两杯芝士奶茶。
阮棠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会儿才突然开口:“蔡老师,先把学生送去医院吧。”
她帮着蔡鸿森把李家豪搀起来,冷不丁又来句:“你们认识刚才那群人吧?”却是看着这几个“见义勇为”的学生。
沈南心想这女人眼神还挺毒辣,刚准备把这事撇干净,苏嘉祐淡淡开口:“认识。”
沈南和兄弟几个默默对视一眼,用眼神不约而同打出一个“?”。
蔡鸿森一听,神色激动起来:“同学,能把那几个人的姓名告诉我们吗?”
沈南不禁怀疑此时的苏嘉祐罹患选择性失聪,因为他仿佛还是在回答上一句阮棠的话:“我们先帮忙送他去医院吧。”
因为没有什幺表情,竟然还显得有那幺一丝诚恳。
李家豪几乎走不了路,阮棠穿着羊皮小高跟,又是个没力气的,自认没立场做这个决定,便无言望向蔡鸿森。
苏嘉祐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唇角,是那种讥诮的弧度。
他突然觉得有些烦躁,心想或许是烟瘾上来了。
蔡鸿森犹豫片刻便答应了。
于是沈南和另两个兄弟当了免费劳动力,吭哧吭哧把李家豪擡上蔡鸿森的车,又啃哧啃哧擡到附近的附属三院。
蔡鸿森对着他们千恩万谢,沈南入戏很深,忍不住跟蔡鸿森双手交握:“助人为乐乃快乐之本嘛,应该的、应该的。”
蔡鸿森很有触动,心想没想到六中也有如此心地纯善的学生。
等沈南一行人一告辞,医院急诊的走廊便突然安静下来。
蔡鸿森去窗口缴费,阮棠安静坐在急诊大厅的座位上,面前电视在放<人间世>,她仰着头,看得很认真。
右手边落下一片阴影,是苏嘉祐坐了下来。
他低沉的声音响在阮棠耳侧,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阮老师,眼光不怎样啊。”
阮棠诧异地瞥他一眼。
那一瞬距离猝不及防无限拉近,她注意到少年高挺鼻梁右侧有一颗小而浅的痣,然后才察觉两人靠得极近,几乎呼吸交缠。
她微微后仰,拉回到正常距离。苏嘉祐仍侧着头看她,眸光深深,看不出心绪。
阮棠很快平静下来,莞尔一笑:“我和他没什幺关系。”澄清得很干脆,却也没有多加解释。
步履匆匆的蔡鸿森终于回来,他一边拿纸巾擦着额边细汗,一边招呼阮棠:“阮老师,今天实在麻烦你了。走吧,我送送你。”
阮棠说:“学生的事,应该的。”
她想了想,又说:“蔡老师送我到学校吧,我跟文婧约好了一起回的,现在回去时间刚好。”
蔡鸿森“哦”了声,掩不住失望:“文婧今晚值晚修呐。”
阮棠说是。
三人坐在车上,阮棠和苏嘉祐分别坐在后座靠窗的位置,中间隔着约一人半的宽度。
蔡鸿森问:“同学,你也在省附下对吧。还没问你叫什幺名字?”
苏嘉祐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苏嘉祐。”
阮棠微觉异样,忍不住看他一眼。
他果然在看她。
灯从飞驰着的车窗外照进来,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跃动的光影,平添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
仿佛那句”苏嘉祐”,只对着她一人所说。
阮棠静默地望着他,不知在想些什幺。
而后突然微微一笑,移开目光,朝蔡鸿森道:“蔡老师,你猜猜,是哪个嘉、哪个祐?”
她嗓音与平时别无二致,无形间打散暗流涌动的古怪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