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与孤可是有好些日子要相处呢

那将绒毯卷好的下人擡起眼来瞟了一眼,冷嗤了声:“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东西罢了,比我们这些清清白白的下人可高贵不到哪去。”

“去,就你会嚼舌根子。”与他一同的男人打了他一下,啐了声,在太子殿下这边伺候,最要不得的便是嚼舌根子了。

却是句句落在阿奴耳朵里头了,顾允素来是不管这些东西的,更别提什幺吹枕头风了,阿奴,阿奴,唤久了,竟是连自己的本姓都忘记了,他是何日被带回来的呢?大抵是三四年前的光景了。

他坐在浴桶里,一点点洗干净自己,皮肤都搓红了,还是觉得不干净,呵,也罢,终归是脏了许多年了,也不差这一回。

热气蒸上来,打湿了裸露在外头的肌肤,似是出了一层薄汗般,搭在桶间的手慢慢收了回来,他笑了声,眸中满是迷茫,他是谁呢?是阿奴,是那位太子爷心心念念的季大人的替身。

能唤太子爷为阿允,无非是借了那位姓季大人的光了,以他这贱奴身份,何以呢?

唇间那抹朱砂红被悉数洗了去,阿奴素来不喜欢这玩意,不过是殿下喜欢,迫着他抹上,还必要点在正中间,再由着顾允亲手抹开,这种把戏,是顾允百玩不厌的,像是中了魔。

再说这顾小王爷吧,自马车上下来后,睡了整整一日,醒过来时整个人安静了许多,倒是将辛苦淘来的画本子给锁到柜子里去了,钥匙远远丢了出去,想必是再也不会打开了,倒还真有几分要六根清净的模样了。

毕竟色欲贪嗔,会让一人着了魔,错了一次路,差点落入网中,自是要吸取教训了。

毛小辉一如既往地陪伴左右,在固定时间放出只鸽子,也不知是信了哪位僧人的鬼话,说放生有意于积德,子不语怪力乱神,也不知毛小辉学到哪里去了,神神叨叨得很。

人在家中坐,圣旨从宫中来,是,季大人又一次被皇帝老儿给召见了,还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大太监来请的,轿子也是御赐的。

这季老爷子虽是经了上一遭的事儿对季离有些不满吧,不过见圣上身旁的亲近人来了,也是跟着喜滋滋的翘了翘嘴角,喝了口茶,笑了声:“这臭小子还真是入了皇上眼了。”

说到底,还不是因这季离姓季?出自自家门第,多少季老爷子还是有感情的。

毕竟季离得宠,那便是整个季家得宠。

仍是那扇窗,不过枝头上已然是半朵花也无了,都败光了。

花落时,总是勾起人的愁丝来,嘉文帝低低叹了声,合了窗,这才瞧见已是候了多时进来通禀的太监了。

“让季离进来吧。”嘉文帝背手走到位上后,方慢悠悠的擡了擡手。

“是。”太监轻点了下头,退出去了。

“不必行礼了。”

季离方进来,嘉文帝便说了这话儿,只得挑个得宜的地儿站定了。

依旧是月牙白的袍子。

站在面前的年轻人,垂着眸,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内敛镇定。

“想让朕赐你哪个位置?”嘉文帝不动声色打量着,掩在龙袍下的手指微动,一下一下抚着椅身。

“圣上之意,岂能是臣能觉察到的,在其位谋其职,臣定会竭尽全力办好分内之事。”

若是直戳了当的说要何官职,那才是真真儿的傻了,也不能只当是为了赐个官职这般费周折让人入宫,不,肯定还有旁的事。

“你啊。”嘉文帝听得意料之中的话,笑吟了声,这般回答,还真是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那朕定是要派个好差事给你了,你这般聪明,可不能让明珠蒙了尘。”

“谢陛下。”

嘉文帝话里未有所指,但定是不会差到哪里去,故季离先行谢恩了。

“你做阿笙的太傅有些时日了,若是再为东宫太傅,如何?”嘉文帝面儿上是带着笑的,手指却是摩挲着那椅身儿,琢磨着一会儿要来一杯茶。

“太子聪颖十分,而又与臣年纪相仿,怕是不能为太子傅,太子爷的学问应在臣之上。”季离话中仍是稳而平淡的,也不似朝堂上慷慨激昂的老臣,反倒是潺潺的流水,一点点淌过来,听来不让人心烦。

“朕问你要何官职,你谢恩时未跪,怎只说了东宫太傅,你便跪了呢。”这些工夫,仍是够嘉文帝尚品上一口茶了,他慢悠悠拖着茶杯子,另一手还盖在上面,生怕那点儿热气跑了去。

“量力而为,相较于太子殿下,臣确是不如。”

听听这话儿,再瞧这跪得端端的人,嘉文帝下意识便生出几分自己是否是拿错主意的错觉了。

不过也确实,太子允聪颖,与他那弟弟比起来,确实不是个需要太傅再来教导的,不,应是不需要年纪相仿的季离来教,这般想来,嘉文帝便敲定主意让那上了年纪的李太傅去好好教导顾允了,毕竟阅历多些,经验也多些。

不过这季离?着实是个需要安排的,阿笙那边,再让季离回去?

嘉文帝思量不出来,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摆摆手,让季离先退下,回去等着听旨便是了。

谁曾想呢,季离方合上那门儿。

便见太子顾允一身墨袍相迎而来,袖子都未放下来,内里绣的游鱼惹眼得很,真真儿是行色匆匆了。

“见过太子殿下。”季离先停了脚,行了一礼,仍是垂着眸,不肯看顾允一眼,恭敬得很,恭敬得让人想撕下他那层假意的面具来。

“季大人何必与孤如此疏离,大人与孤可是有好些日子要相处呢。”顾允亦是笑着点了点头,话间不知透了何意,奇怪得很,反倒还有几分势在必得之情。

“殿下是东宫太子,臣是臣,自是有日子相处。”季离仍是端着礼,往侧边让了步,“殿下如此匆忙,想必是有要紧事,请殿下先行。”

话至如此,自是不好再僵在这里,何况还有许多小太监在。

顾允假意笑了笑,这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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