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珍听了那番话眼睛有点红。
她自出生起就知道父亲不爱母亲,在另外的地方有家有孩子。哥哥受不了这畸形的关系躲到国外去了。只有她从小活在这个家里,看着母亲天天埋怨丈夫诅咒小三,受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眼光。
她图什幺?图的不过是跟别人一样一家团团圆圆。可她从出生起就不知道「团圆」俩字怎幺写。
她恨着这一切,不止是夺走她父亲的曹郁母女,多情不负责任的父亲,还有死不放手的母亲和躲出去的哥哥。可她能怎幺办呢?她是曹家的女儿,是唯一还守着这个家的人。
今天那个把她家搅得天翻地覆的罪魁祸首自己送上门来,她不出这口气,怎幺能心安?
“你有什幺资格跟我说这些。你才是这一笔烂账的源头。”
曹郁吸了一口气,心平气和道:“马上就结束了,你只要自己别抓着不放,一切就会好起来。”
“怎幺好?这十几年你们母女的名字我天天要听百八十遍,有爹妈也像没有。这笔帐怎幺算?不找你找谁?”
“找你爸妈,是他们处理不好自己的人生连带牵扯了你,跟我没关系。”她低下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然,我母亲也有错。但这一切跟你我没关系。”
看曹珍听了自己的话好半天没有动作。曹郁放开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你找我麻烦自己也不好过是不是?”
她又看了看曹珍已经红起来的眼眶,多嘴又说了句:“过你自己的生活去。”
说完她也不理愣在那里的四个人,自顾自的走了。
好一会,楼里没人了。藏在阴影里的齐魏点燃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呛得眼泪直流。
曹郁那段话,说给曹珍听,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但她没想到还有第三个人也听见了。
走回教室的路上,齐魏把已经在黑名单里躺了一个月的母亲放了出来。
*
周末来得很快,平城夏天的傍晚虽然热,因为有风就还挺舒爽的。
禾白开着宾利来接曹郁的时候天还亮着,但曹郁已经在辨不出日月的实验室里待了十二个小时,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六点。
接到禾白电话她诧异不已,完完全全忘了同学会这事,百般找得借口都被禾白戳破了,人家干脆堵在她办公室门口等她。
曹郁在卫生间里看着自己全素颜的脸,一点出门的欲望都没有,还好早上洗了头发,不算太尴尬。
坐在车上时,禾白把自己的化妆包丢给她,看着各种大牌的配置,曹郁只用棉棒蘸了点染唇液涂在了嘴上。
驾驶座上的禾白并没有多话,但下车时却祝她和齐总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曹郁怎幺听这话都觉着不太对,但细品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
同学会安排在一家高端会所,外表看起来像是私家别墅区,其实里面都是用来出租给各种土豪开 Party 用的大 House,有饭吃、有酒喝、能娱乐,当然也有卧室。
她以为自己是最晚到的一个,没想到齐魏还没来。
招呼她的也算是个熟人,当年班里跟齐魏玩得最好的男孩子——秦超然。他倒是没大变化,只神态和待人接物的分寸已不再有少年人的青涩。
曹郁跟他不怎幺熟悉,秦超然对她始终客客气气的,这份客气里还带着一丝审视,搞得她战战兢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当年得罪过人家。
因为班里人本就不多,吃饭就在别墅的餐厅,一条大长桌刚好坐得下十六个人。齐魏还没来,就没有开席。
曹郁在别墅逛荡着,她跟他们都认识却不怎幺熟悉,又十年没有相见,其实也没有什幺好聊的。走过人群才发现他们这些年经常性聚会,都在差不多的圈子里,交换信息、联络感情,总归能找到个由头聚聚,这次借了她曹郁回国。
身为聚会的主角,她有压力。毕竟她秉承了一些科研人员不太好的习惯,就像大众对他们的固有认知一样——曹郁不怎幺擅长社交。
每每有人跑过来搭讪,她只能规矩的一问一答,但这些好奇心还是让她有点无所适从,他们话里话外试探着她跟齐魏的关系,让曹郁想溜。
好在这个尴尬没持续多久,也就一杯酒的功夫,齐魏来了。
他今天穿了薄款的西装,裤子和袖子都是七分,露出有棱角的脚踝和肌肉饱满的手臂,很休闲,一点都不像是上了一天班的人。
见到场子里的人,微笑着打招呼,看起来跟他们的感情比当年还好一点。
只除了见到她,连寒暄都没给一个。
众人落座准备开宴。大长条宴会桌,该是做主位的人却坐在了她旁边。曹郁有些不解,连眼神都稀得给的人,却挨着她坐下了。周围人交换了意味不明的眼神,谁也没再往他们这边投入关注。
曹郁饿了,她也不管周围的谈笑的声音,专注着眼前的美食。齐魏偶尔拿眼睛瞥一眼旁边埋头苦吃的女人,嘴角不自然的动了动。
“你中午没吃饭?”
曹郁咽下嘴里的肉块擡头,看向问话的男人:“你在跟我说话?”
“你吃的很...,”他想了下措辞,“专注。”
“有点饿。”她擦了擦嘴角。
“看起来你的牛肉比较好吃。”话音刚落,男人就叉走了她盘子里的肉块,放进嘴里,咀嚼的时候还眯起了眼。
曹郁有点愣住,刚连个招呼都不打,现在抢她盘里的吃的?他是变脸怪嘛?
她用眼神控诉他的无礼。
他回她一眼,把自己盘子里的虾送到她嘴边,“尝尝,比你的牛肉好吃。”
她都不敢擡头看周围了,男人伸手过来的时候,身边刀叉碰撞的声音都停了下来,不用看都知道全场的注目礼都给了他们,一时曹郁也不知道该不该张嘴。
“张嘴。”男人举着虾,笑着看她。
脸有点红,不知道是喝了香槟,还是头顶的水晶灯过亮,总之脑子有一瞬间停顿,嘴巴就张开咬住了虾。
咽下去的时候,她想,干嘛不用手接呢?
齐魏收回叉子,将头靠了过去,在她耳边说道:“散了之后我们去喝酒。”
她鬼使神差的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