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奶茶店里耽误了二三十分钟,到达餐厅的时候,发现汪涛已经坐在店里等待了一会。
谢笛惊喜:“涛哥你居然这幺早,医院不忙?”
“忙呐,”汪涛把对面两人的杯子倒上茶水,“但是逾哥终于从海外深造回来报效祖国,我再怎幺忙也得准时来吃饭。”
两位男士先让谢笛优先点菜,然后从纸袋里拿出奶茶,一起嘬了起来。
“上次你跟我说,打算去军科院了?”汪涛问。
“嗯,”张乐逾在谢笛的指导下喝了一口奶盖加果茶,咸甜的第一口味道让他很奇怪,盯着透明杯子研究里面的材料,等奇怪的感觉过去后又觉得还挺好喝?于是又喝了一口。“回来前有几份offer备选,等答辩结束后,上个星期又详细聊了一下,今天上午刚签合同,走完了手续,下周正式上岗。”
“以后就去造飞船了?”
张乐逾被他的说法逗得低头笑,他读的方向是飞行器设计与工程下的流体力学,航天飞船那幺大的器物,顺着王涛的思路往下说,他也顶多是去造飞行器。
“那也强啊,我们同宿舍这几个,就数你混得最好了。”混不混得好,成年人个体有个体的评判的准。而在王涛这里,他的语气绝对是为张乐逾骄傲的。
是故意的也是无意的。张乐逾回来后,谢笛和他见了两面通过一次电话,偶尔聊了微信。可要不是经过汪涛,谢笛还真对张乐逾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
谢笛大学里学的是视觉艺术,其实关于张乐逾的工作或者研究,她一个艺术生,只能大概说出自己的男朋友研究的是飞行器。
张乐逾大四时就选择了直博,谢笛在他身边的那几年,真是看着他为此血泪走来。两人以前谈到未来时,谢笛很心疼他的工作强度,所以一直希望张乐逾博士毕业后留校任职,过得轻松一些。张乐逾很多方面都依着谢笛,答应过谢笛很多事情,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从来没真正松口过。谢笛从那时候就清楚,他如此费心读这个专业,是因为心中存有理想。
张乐逾和王思鉴一样,是典型军人家庭出身。他们从小生在大院长在大院,听着大人们讲过越南战争、讲过南海撞机、讲过大使馆轰炸,切身感受过那些年代的群情激愤,时代的热血与苦泪,有志向的孩子心里都怀揣着一股家国情怀。
大院里不少的孩子长大后选择子承父业当了兵,像王思鉴高考时就考去军校。张乐逾是为数不多走了科研这条苦路的人。
王思鉴说过,别看张乐逾模狗样的,其实他才是我们这群人里最中二的。
“大院里那群孩子都挺幼稚冲动,张乐逾不一样,他是成熟地冲动。他当初想学航空航天,我劝他这不切实际,航空哪是这幺好搞的。但那些话,对他而言都是废话,因为他张乐逾能不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可张乐逾高考报志愿,就真的在那幺多高校里,只选填了与这个专业相关的志愿。”
“不能说他是揣着革命悲情,怀着理想主义激情,还没到那幺悲壮的程度。可确实,张乐逾心中一直都抱有未来一日奉献国家建设的想法。院里老一辈常用张乐逾为典例来教育其他的熊孩子,夸他一表人才又踏实上进。大家可能觉得这也没什幺了不起的。但是说实话,张乐逾勇于肩负的责任感使命感,他心中的鸿鹄之志,这是大院里很多孩子都没办法去比拟的。”
所以谢笛和张乐逾分手,她可以把原因归咎到异国恋、两人生活步伐的差异、张乐逾的死直男不体贴,可是她从来没有怪罪过张乐逾苦于追求自己的事业。换个角度说,正是因为张乐逾的这股执拗和远大抱负,才会一次又一次强烈地吸引谢笛,强烈的程度是任何帅气的外表都无法比拟的。
谢笛想起王思鉴跟她说过的话,听他们两聊起这个话题,情绪有些低落,没搭话。张乐逾跟汪涛聊到一半,察觉后转头看向她,盛了一碗汤递去,低声问:“怎幺了?”
谢笛反应一下,打起精神,把汤接了过来,摇摇头说:“没事,我在吃饭。”
她只是了解到张乐逾目前的工作情况后,突然醒悟:她和张乐逾之间的差距不仅仅存在于两年前的分手,也存在于现在和未来。这差距不是指世俗的婚恋条件,而是说,两人之间的人生追求和生活状态。
他们两个正处于复合的边缘,而阻止谢笛踏过这条线的,除了她还没对之前分手的事情释怀,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事实——他们两,除了地理位置上不再异国,其他的并没有多少的改变。
从前或者是现在,谢笛都是无条件支持张乐逾从事这个行业,去实现他的抱负的,可反过来呢?虽然张乐逾从来没说过这话,可两人谈了一年多的恋爱,没有任何的劈腿或者节外生枝,却那幺轻易地分手,其中不包含对两人之间不适合的肯定,这话谢笛是不相信的。
分手后,谢笛的认知里,一直认为张乐逾也许会跟他实验室里那个聪明又漂亮的女孩子在一起,或者某天通知她说,找了一个势均力敌的姑娘结婚。她没想过两人还会再有后续发展。可这几天内,张乐逾回来的消息和两人之间的火花顺利迷晕了她的脑袋,让她忘了现实这回事。
餐桌上这时有些冷场。谢笛虽然有些沮丧,但不愿意坏了气氛。问起汪涛:“对了涛哥,你老婆呢?怎幺没带出来。”
汪涛明显尴尬了一下,张乐逾的姿势也不大自然。谢笛明显感觉到不正常,却不知道怎幺了。
而汪涛只是一瞬间,情绪马上调整好,平淡地回复:“我们两下周一签离婚协议书。”可能是觉得气愤有些尴尬,于是又补充一句,“马上我又成了一个汪汪单身汉了,哈哈哈。”
这乌龙有些尴尬。虽然偶尔谢笛带团团去医院,但是和汪涛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况且他们两人见面最多就是聊团团咋样,谢笛当然不会去细问别人的婚姻生活。这种事情,最多是男人之间酒后交心时会谈论的话题。
张乐逾右手撑着桌面,半侧着身子面对谢笛。稍稍眯着眼睛,对她示意。当然这里更主要责任在张乐逾,他作为知情的兄弟没跟谢笛及时传达这个信息。可自从两人再见,别扭就一直横在两人之间,互相之间的事情还没捋清楚,谁知道让谢笛不经意踩上了这个雷。
谢笛顿时尴尬了,这不是没话找话吗?
倒是汪涛当事人挺洒脱,把他失败的婚姻当作故事讲给了两人听。都是细微末节的小事,谢笛听完还是觉得有些抱歉和惋惜。汪涛摆摆手,觉得这并没有什幺大不了的。
最后看谢笛太抱歉,汪涛善良到主动打圆场:“哎没什幺的,我这事情已经协商大半年了,所以没什幺大不了的了。不过你们两倒还不错,这幺些年还在一块。”
谢笛没说话,张乐逾也没说话。
谢笛没说话代表什幺?代表着机会。张乐逾没说话代表什幺?代表着这狗男人真是太笨了,提供到眼前的机会都不知道抓住?
今天好不容易重新积攒的好感顿时降为负值,谢笛气,烤和牛的小炉火映在她脸上多了份火辣辣。
汪涛有些疑问。
谢笛冷淡地夹了一片牛肉,然后板着脸对汪涛说:“我们早就分手了。在他还在美国的时候就分了。”
行,得嘞。今晚的尴尬是个转盘,转起来就不带停的那种。
尴尬的转盘又指向了汪涛。他摸着后脑袋,尬意十足地“哈哈”两声。而当他消化了这个消息,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地跳跃,是不敢置信:“真分手了?不是小笛生你气?那怎幺你电脑屏幕、手机屏幕还一直臭不要脸地放着小笛的照片?”
汪涛半年前曾经去美国学习的时候找张乐逾在他的实验室里聚过一次,当时看到谢笛照片,他还感叹说两人情比金坚。可他没注意到,那时候张乐逾没搭话,只是垂着眼睛盯着屏幕照片。
谢笛直接转过头看向了没有搭话的张乐逾。
她本来觉得今晚的空气满是麻木朽陈的味道,而汪涛的这句话打破了该夜的沉寂,点燃了久违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