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铭疑惑地看了看我,拿起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圆形造型的皮革钥匙圈。
周亦铭拿着它在手上转了转,然后盯住我特地找教室,花上几天刻出的一个英文单词,paradise。
人间天堂。而我希望,无论他身在何方,哪里都是他的人间天堂。
我看不出周亦铭的表情是好是坏,但收到一个礼物,应该也不会太差。
就在我被他的长长沉默中搞得越发没底时,他忽然出声「妳是想谢谢我给妳庆祝生日」
不是发问,是很淡很淡的语气,不是沮丧,不是不开心,不是生气,更不是玩笑。
那种淡我无法形容,因为我一次也没听过他用这样的方式说话。
我迟疑地说「嗯,你不喜欢?」
「喜欢」
我挑眉「看不出来」
「我很喜欢」他又强调,然后再次陷入沉默。
气氛很诡异。
一直以来我和周亦铭都是处在一种轻松的氛围里,就连他给我上恋爱课也一样。
我对这样的状况和陌生的周亦铭有些不知所措,我正犹豫要不把钥匙圈拿回来时,周亦铭忽地一笑。
「妳来吃饭,我说要给妳免单,妳却每次都把钱放在碗下,上次妳病了我给妳做顿饭,妳就不时跑来帮忙端盘子,现在我给妳庆生买蛋糕,妳就特地去做了这个要送我」
「陈怡安,妳是不是觉得妳把所有事都分的很清?」
......好熟悉。在他长长的发表后,我脑中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三个字。
杨俊杰,在那个咖啡店里,在过去的某一天,杨俊杰也曾经用相同的语气和我说话,虽然他和周亦铭的内容完全不同。
一个批评我给他\"以为\"的暧昧幻觉,一个批评我和他分的太清。
但此时此刻,我暂时还没去思考周亦铭所说的话。
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带有期待的。
当初和杨俊杰什幺纯粹的友谊,平静的水池,在周亦铭身上早已不适用,更不担心我们可能因此当不成朋友。
我甚至想,如果周亦铭说出和杨俊杰一样的那句话,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事与愿违,周亦铭没有照着我期待的剧本走下去,反而再一次用那相似的语气抨击我,而且终于和杨俊杰没有太大差别。
「我给妳安排一张专属座位,妳却好像从不觉得有什幺差别待遇,我们无话不聊,我妈让妳上去我家,妳也都不觉得有什幺」
「忘了告诉妳,妳是除了我妈以外,第一个进我家的女人,我妈可以说是把妳当成...」说到一半,他顿了顿「她女儿了,现在我说完妳是不是又在想,妳要做些什幺来互相扯平?」
周亦铭说到最后,平淡的语气都变得有些讽刺。
我还以为我会陷在\"啊,他不是要说我喜欢妳\"的失落中,或者像当初我反驳杨俊杰那样子反驳他,没料到,我陷在他的那句扯平。
我送他钥匙,根本不是想扯平什幺,可我却不知道该回什幺,也无法思考,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被他批评的非常可恶。
事实上,我也真的非常可恶。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亦铭轻声说「我送妳回去」
我没有矫情地拒绝他,也没有把钱放在碗下。
坐上他的摩托车,戴着他的安全帽,然后环住他的腰。第一次,我第一次对他这幺做。
明显能感觉到周亦铭有一瞬的僵硬,却又什幺也没说,默默让我抱着。
我知道在周亦铭刚才的评论后我不该有这些行为。
可以说我失心疯,也可以说我无耻,但这莫名让我有安全感,且有一股冲动驱使我这幺做。
我想要不是安全帽的阻碍,我也可能已经把脸埋在他的背后狠狠哭一场。
哭周亦铭这混蛋害我无端生出期待,哭周亦铭说的一点也没错。
在杨俊杰的告白事件以后,我自以为已经分的清男女之间的界缐,也以自己无意识中成为张嘉承第二为耻。
除了林立哲,我的确和他金钱分得不像男女朋友,我这个恋爱菜鸟自然也想使使所谓的女友权力。
恋爱中会做的,或是惹杨俊杰误会的暧昧我都全做了。
直到周亦铭,我才发觉,其实原来我什幺都没学会,而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刚知道什幺是恋爱滋味的人。
到家后,我站在一旁,眼看周亦铭就要离开时赶紧和他说「那个钥匙圈不只是想谢谢你,也是我本来就想送你的,跟我想不想分清无关,就是一份心意而已」
「我对妳的好也只是一份心意」周亦铭停下他要催油门的动作,拔掉钥匙,接着掏出新的钥匙圈在我眼前一个个慢慢换上。
换完,他静静地说「我不想和妳分太清,那样有种很刻意的距离感,我不喜欢,你懂吗?」
「懂,但是...」说着,我又想起他的话,反问「你不是说我分不清?」
周亦铭一顿,平静的脸上有一丝的松动,似是无言
「对,就...」他的\"就\"停在那,然后叹出也口气「妳知道妳在干嘛吗?」
「大概吧」我低声地说。
就和我的人生一样,大概知道在干嘛,又不太想知道,却又真的知道。
若要形容,也只有废物可以形容我的人生。
「我很抱歉我的无意识行为,我一直想分清也单纯是不想让人有误会的感觉」
「什幺感觉?」
「喜欢的感觉」
然而,我仍然犯了,且这一次,换我喜欢上了周亦铭。
难道这就是风水轮流转?
这想法让我不禁想自嘲地笑一笑。
我也真的笑了出来,反应过来后,我自己都觉得看起来一定诡异,可周亦铭一点也不觉得。
他看着我,许久才一笑「走了,下次来帮忙可以,再付钱我就真的要跟妳生气了」
他刚说完,引擎的声音就响起,在夜里大作,随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渐渐远去。
一直到很久以后的某天,我想起他今天说那些的话,才察觉自己究竟是多幺的愚蠢,而他,一个曾说不表白,以行动证明的男人,却和我一样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