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回来了。”
赵琪容笑容满面地站在大门口,一见到他就迎上来接过他刚脱下来的外套。
纪蔚澜避开了她,面色还是冷冷淡淡的,连眼神都懒得给她,弄得她只得讪讪地站到一边。
“先生饿了吧,都这幺晚了先吃饭吧。”
“先生今天和顾家人谈生意,已经在外面吃过了。”纪瑾笑了笑,直接越过赵琪容跟上纪蔚澜的脚步。“干净的房间准备好了吗?先生只是回来睡个觉,明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所以不要让人打扰。”
赵琪容差点把牙咬碎。纪瑾已经看她不顺眼好久了,从她过门开始,始终都没有给过她这个夫人好脸色看。她赶忙冲陪嫁妈妈摆了摆手,失去今晚这个机会又不知道要等到什幺时候纪蔚澜才会来了。
陪嫁妈妈见状赶紧把托盘呈上来。
纪蔚澜扫了一眼,是几个特别平常的小菜和一叠调好的凉面。他没什幺兴趣,正准备擡脚走人,突然在托盘的角落里看见了一碗汤。
“这是什幺?”
“太太为了先生新请的厨子,说是做的睡前喝的,先生不如尝尝?”
他端起那碗烫,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脸上的神色都柔软了许多。
“她也喜欢做这种事。”纪蔚澜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在场的几个人都听见了。
赵琪容胃里一阵翻涌,她此时的心情极度复杂。一面得意于自己的算计有用,一面又恶心于从纪蔚澜口中再度听见这个让自己厌恶的人。
“是啊。”纪瑾听到这也笑了。“以前蒋小姐放寒假回来每天都会给主子送上门的,主子喝完后果然每天都能睡个好觉。”蒋蒙拿着那种破旧的不锈钢保温饭煲从纪公馆的高墙上翻过来,引起了公馆的报警警报,幸好他到的快,要不然就差点被纪公馆的保镖按在地板上了。
他端起那碗汤用勺子搅了搅。喝了一口下去。
银耳和雪梨。
熟悉的味道。
“夏天的时候把这两样煮在一起特别清热。你这回喝完一定要夸我!”
以前从来没有夸过她。甚至会在她多说一句话的时候露出厌烦的神色。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夸她了,哪怕他三年来的每天,日日夜夜折磨着自己,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做菜的是谁?我想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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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别墅一楼的客厅光线打的很暗。
蒋蒙被带到客厅中间,逆光中她看不清坐在沙发上的纪蔚澜的面容,只能依稀看见他刀削一般立体的轮廓和长长垂下的睫毛。纪蔚澜的身材消瘦修长,坐在身边的赵琪容也曲线曼妙。
尽管在昏黄的暖光下看不清他们的脸,也会让人觉得这是一对璧人。
蒋蒙以为自己看见这一幕一定会有多幺大的反应,伤心或者沮丧?
但此时此刻,或许因为那种浓烈的爱意已经随着上辈子的死亡消散掉了,她竟然会觉得很平静,就像对待自己的雇主那样平静。
“你擡起头来,让先生瞧瞧。”赵琪容的声音带着吟吟笑意,似乎发生了什幺极好的事情,让她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蒋蒙轻轻擡起头。
“是你?”首先认出她的是站在纪蔚澜身后的纪瑾。
“没想到还能再见面啊。敢拦纪先生车的小姐。”
赵琪容不明所以,但她也不敢询问,只得温柔地继续自己的话说下去:“说起来真的很巧呢,这位也叫蒋蒙。是……的师妹呢,跟着同一个人学的做菜的手艺,先生是不是也觉得很像?”
纪蔚澜垂下头,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在见到真人的那一刻,仅存的希翼也熄灭掉了。
眼前的人,只是一个能欺骗他味觉的陌生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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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是夫人赏你的,还不赶紧谢谢夫人。”
纪蔚澜这几天每天都回她这用晚饭,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有了好事,赵琪容整个人都明艳了许多,一扫往日的颓气。
不但顺利解决了赵家的难题,连带着纪蔚澜对她的脸色都好看了许多,自己前几天做的“愚蠢”事也算是被一笔揭过去了。
正巧,她这天在家里整理东西,就把蒋蒙叫来,“这些都是已经过季了的衣服和首饰,有的我没有穿过,穿过的也只有几次。虽说过季了,也是大牌子,都是年轻姑娘,相信你也喜欢这些。”
“谢谢夫人了,我暂时用不上,我的身材也不允许我穿这些。”蒋蒙神色淡淡,一点也没有她送别的佣人这些过季大牌时那些人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
赵琪容有些不太高兴,她是想要拉拢她才给她这些好处,没想到蒋蒙却不领情。
但她还多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只得温和地继续劝道:“没事,我看你比起前些日子稍微瘦了些,以后你瘦下来也能穿的。女孩子嘛,把自己收拾的体面点,才能找到合适的对象是不是?你还没有男朋友吧?”
蒋蒙摇了摇头,“我的想法可能和夫人不同,我觉得男朋友在我的人生中只是调剂品,而不是必须品,有没有都无关紧要。比起这个,要是夫人真的为我好,能不能给我一两天假期,我的亲戚在住院,我还没有去看过。”
说起来蒋蒙来赵琪容这里也有一个多星期了,赵琪容确实天天都没有让她休息过。但此时此刻正是她的关键时期,蒋蒙一走纪蔚澜铁定不会回她这里了,她犯不起这个险。
“休假的事以后再谈。”赵琪容也没了好脸色,“你亲戚住院又不是你父母,也不是什幺着急的事。”
“夫人。”陪嫁妈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人带到了。”
赵琪容一时顾不上她,对蒋蒙说道:\"你先站在我身后吧,我一会再和你谈。\"
蒋蒙依言。
卧室的门打开,陪嫁妈妈先走进来,后面跟着的大约是个年轻的女孩。她有些卑怯,一直狗搂着背,低着脑袋。但身上穿的却皆是大牌的奢侈品,那双凉鞋蒋蒙在赵琪容的鞋柜里也见过,吊牌上的数字足够普通白领三个月的工资。
“这时候知道害怕了?你扒着我家先生的时候怎幺不知道害怕?”赵琪容的面容有些厉色,但她还是压低了怒气。
来的那人胆子却不大,才听见赵琪容说了一句话,竟开始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夫人我……我也不是有意的,我开始以为纪先生是单身,也是后来才发现不是,但那时候也晚了,纪先生这样的品貌谁第一眼看见他能不爱上他呢……”
她边哭边擡眼胆怯地瞄着赵琪容。
身后的蒋蒙却突然呆愣在原地。
那是一张和她上辈子极像的脸。
她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包围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上辈子是否真正存在过,还是现在的一切也是来源于她自己的幻觉。
“你叫什幺名字?自己报吧。”
“夫人……我姓颜,我叫颜紫晴。”那个姑娘依旧哭得梨花带雨,声音也听着可怜兮兮的。
“这些天,先生没去你那,你也应该知道了先生心里最看重的是谁了吧?”赵琪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颜紫晴闻言似乎是想到了自己这几天备受冷落,啜泣的声音更大了些:“我就是个普通人家出来的……怎幺敢和夫人相提并论,先生一个月其实也去不了我那几回,我也不敢和夫人争什幺……”
她胆子着实不是很大,赵琪容不过说了两句不轻不重的话,颜紫晴自己就先吓了个半死。赵琪容才试了个开头,就知道了这个是没本事掀不起什幺大风浪的,也就放下心来,准备好好对付她了。
赵琪容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容,先让陪嫁妈妈给颜紫晴上茶,然后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柔声说道“瞧瞧,哭的和什幺似的。我不是那种泼辣的性格,你不用害怕,我看你也是个老实孩子,我就放下心了。”
颜紫晴愣了愣神,赵琪容帮她擦了眼泪,紧接着说道:“我们这种高门大户的男人有几个外面没有女人的?我们这些做主母的都很体谅,只要你安分,不但能从先生那里拿到好处。我这里又何尝不会有好东西留给你呢?我今天就是见你一面,不用紧张。”
她被赵琪容转变的态度弄得有点不明所以,但却比颜紫晴自己预料的好了太多,也就大着胆子询问,“夫人不讨厌我?”
“讨厌你做什幺?我不但不讨厌你,我还得好好照顾你,教你怎幺讨先生的喜欢。”赵琪容轻轻帮她理了理鬓角的乱发,“以后你可以常来我这走动,只要你能把先生侍奉好了,我又有什幺不满足的呢?”
赵琪容的脸上挂着真诚的笑意,她招呼陪嫁妈妈拿来一个精致的紫罗兰丝绒盒子。打开来里面躺着一条红宝石项链。“看看,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你看这缅国的红宝石是不是颜色特别正?说起来这还算我的陪嫁呢,今天我就送给你了。你皮肤又白,带上肯定好看。”
蒋蒙耳边嗡嗡直响,她再也听不见赵琪容和颜紫晴后面说了些什幺。
她胸口闷闷的,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她再也忍不住,冲出门外,开始干呕起来。
她以为的纪蔚澜和赵琪容的爱情原来是个“笑话”。她上辈子说服了自己那幺久的事如今看来却滑稽的可笑,不但如此,到了她死后,纪蔚澜仍然能搞来一个和她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脸来充当自己生活的“消遣品”。
还能顺顺利利地让自己的夫人和第三者和睦地共处一室。
原本她还以为纪蔚澜对自己就算没有爱,也能感觉到她对他曾经的真诚。
以前的那些本来就少的可怜的美好回忆彻底崩塌掉了,就在今天,蒋蒙为她自己曾经信以为的天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门外的佣人惊呼一声:“太太!有人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