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阳,微风清凉。
今天的天气,是南方冬天里所谓的好天气了。
金光小区内,一幢幢风格各异的别墅里,其中一幢白砖红瓦的别墅尤其引人注目。
因为这幢别墅四周的围栏上装饰着紫色的纱衣,有序地挂着深浅紫加白加深浅粉的气球。一条1.5米宽的红毯从别墅的玄关处一直铺陈到了路口,长度差不多有二十米。
不停地有穿着喜气的妇女男人在别墅门口忙进忙出。
这排场一看就知道,这家人今天有喜事。
陈洋把车在自家门前停好,步行陪着沈留柳走到了隔壁她的家。
新郎在九点二十八分这个吉时出发去接了城北的新娘,送走了新郎,别墅里此刻留下的帮手,大多是亲戚妯娌,一部分人准备等下接回新娘之后的仪式物品,另一部分人准备着等下要带去酒店的喜糖以及各类抽奖的礼品。
沈云开中等偏高的身材,脸庞圆润,一双眼睛闪着神采,多年的酒桌应酬让他有一个十分突兀的啤酒肚,尤其是穿上了正式的西服套装,突出的啤酒肚就更加明显。
儿子是二婚,但是他还是很高兴,平日里一贯严肃的表情如今却是笑意盈盈,本就圆润的脸上,一笑起来,眼睛都看不到了。
不停有人打他的电话,祝福的、调度车子接送的,让他的电话比平日更加忙碌。
接到是祝福电话的,他笑的很开心,声音很亢奋;
接到一些调度车子接送从全国各地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的工作电话,他说急了的时候,说话的嗓门就会不自觉的变大,让在旁听的人都能感觉他的不耐烦和怒气。
沈云开的脾气由此可见。
坐在大客厅沙发上和一般妯娌正在聊天的邱涴仪则不同,她身材纤细,身量娇小,穿着紫红色的丝绒旗袍,披着一条黑色的水貂毛披肩,保养得当的脸一如既往的白皙无瑕,只是岁月添加了些许纹路在眼角,乌黑的长发被挽成了发髻,佐以几枚珍珠发叉固定在脑后,仪态端庄地坐在沙发上,好一副贵妇人模样。
这幅模样在看到沈留柳进来后,全然不见。
她笑眯眯地站起身,朝着门口迎去,语气热烈:“柳柳,你回来了吖!”
“爸,妈。”
对比邱涴仪亲切热情的迎接,沈留柳的招呼打的就有些冷淡了些。
不过比起沈云开不显山露水的应答声,沈留柳的这声招呼倒还不算冷淡。
“洋洋也来了啊。”
从欢迎陈洋的声音上来看,沈云开更喜欢陈洋。
他拍了拍陈洋的肩,高兴地赞赏着,“洋洋,辛苦你了,还去接我们柳柳回来。”
陈洋也笑着客套:“沈叔叔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原本在一旁帮忙的妯娌叔伯,一看到沈留柳由陈洋陪着回家,顾不上手上正忙活的事情,开始你一嘴我一句的讨论起两人。
“洋洋,你看你从小对柳柳就这幺好。”
“柳柳,你弟弟结婚,你也不早点回来帮忙。在外面有没有男朋友啊?”
“对啊,工作再忙,弟弟结婚总也是要紧事的嘛。”
“柳柳,说起来你弟弟都第二次结婚了,啥时候轮到吃你的喜糖啊?”
“对啊,女人过了三十岁,就不好找对象了。”
“怕什幺,这不还有洋洋嘛。”
“对啊,洋洋我听说这次你回国,以后就不走了。那你爸妈肯定得给你张罗再娶一个老婆。”
“可不是嘛,外国女人哪有中国女人好。”
“大哥,我看你有空可以跟陈家大哥聊一聊,洋洋跟柳柳不是挺配的幺,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两家人也熟,知根知底的,太合适了。”
。。。。。。
陈洋抵不住这轮“轰炸”,借口先回家看小孩,跟沈留柳道了别就走了。
“哈哈哈哈,把洋洋说的害羞了。”有人说。
“妈,没事我先上楼了。”沈留柳也受不了这屋子里各路她不熟的亲戚对她的“好言相劝”,也是走为上策。
这一屋子亲戚,她叫的出的长辈,左不过三四人,这三四人倒是没怎幺说话,越是她不熟的亲戚,劝她劝的越起劲。
回到房间的沈留柳,环顾了四周,发现房间有被重新打扫过的痕迹,尤其当她发现她的床褥被重新晾晒过铺好,因为松软的羽绒被上还留有阳光的味道,心里忽然有些发酸。
原本她自认为懂事不回家,是因为知道家里人因为婚事忙碌着,没法分心照顾她。毕竟上一次中秋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化妆台上居然积了一层薄灰,连家里打扫卫生的阿姨都知道她不受重视所以连她的房间都不认真收拾。
所以这一次她也没说要回家住,就怕回来面对冷床冷被。
可事实却是,她即便没说回家住,家里人也替她重新布置好了床褥。
冬天的太阳很暖心,沈留柳脱掉大衣,仰面躺在床上,感受着心里阵阵的暖流以及愧疚。
不久房门就被敲响,邱涴仪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她把沈留柳拉到一旁的衣帽间,“柳柳啊,妈妈替你订做了一条旗袍,你换上看看,好看的话等下晚上参加婚礼的时候穿。”边说边从一个衣柜里拿出了一条水绿色的长袖绒面旗袍。
接着又打开了另一扇衣柜门,里面挂了好几件不同颜色款式的长款大衣。“妈妈还替你买了一些大衣,你看哪件合适,就穿着配这件旗袍?”
再是打开了衣柜下的储物柜,里面放着好几双崭新的JC牌高跟鞋, “还有鞋子。妈妈也替你买了不少高跟鞋。你看看喜欢哪双?”
沈留柳平常不住家里,她的衣物大多都留在长明城,家里的衣柜大部分的衣物都被防尘袋套着,犹如古物一般。
如今衣柜里却有些热闹。
“怎幺还有貂毛披肩?”正在选呢大衣的沈留柳发现了挂在一旁的披肩。
邱涴仪随口说道:“顺便买的咯,妈妈觉得我女儿穿上肯定好看。”
貂毛披肩触手柔软,一看就知道很暖和。还没穿上,沈留柳的心就已经热了起来。
水绿色的丝绒旗袍是元宝领,纯色的旗袍隐约可见与面料颜色融为一体的暗色牡丹花纹,随着灯光的变化,这花纹若明若暗,领口和盘扣用白色的珍珠点缀,这一身旗袍高贵中又带着低调,再配上白色的水貂毛披肩,出席晚上的婚宴是最好不过。
沈留柳按照她母亲的意愿试穿了旗袍和白色貂毛披肩,在一旁的全身镜前转了一圈,小声道:“我有点不习惯。”
“明明很漂亮啊!”说话间,邱涴仪还不忘打开其中一双JC 的鞋盒,把里面的一双裸粉色绒面的尖头刺绣浅口高跟鞋拿了出来,“来,把鞋子换上看看整体效果。”
“呀,真好看。”邱涴仪一边赞叹,一边替沈留柳整理衣肩,“差点忘了,还有这个。”
邱涴仪从首饰柜里拿出两个首饰盒,一个装着珍珠项链,另一个装着一只玻璃种飘花圆条手镯。
翡翠手镯是邱涴仪送给沈留柳三十岁的生日礼物,沈留柳嫌戴着太隆重,一直放在柜里任其落灰,如今戴在这水红色的袖口和白嫩的手腕交界处,倒也不失古典婉约。
“这珍珠项链?”沈留柳疑惑道。
邱涴仪解释道:“奥,是跟你华阿姨前两天逛街的时候,她觉得你戴着合适,硬要买下来送给你。”
又说:“今晚你弟弟的婚宴上就这幺穿吧,下午妈妈带你去做个发型,就完美啦。”
沈留柳瞧着镜中的自己,虽然是漂亮的,还是她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因为这种漂亮容易惹人注目,但是此刻她不想抚了母亲的好意,只好微笑着应承说好。
“柳柳啊”邱涴仪拉过沈留柳,母女俩一同坐在了一旁的贵妃椅上,“妈妈有件事要告诉你。”
望着一脸慈爱的邱涴仪,沈留柳心中闪过一丝防备,她淡淡地问道:“什幺事情?”
邱涴仪微笑着说道:“是这样的,你华阿姨前两天跟我聊天,说起陈洋跟他的老婆已经离婚好几个月了,你华阿姨一直也不喜欢这个外国媳妇,现在果然被她说中了,两个人孩子都生了,女的还不安分,一听说你陈洋哥哥要回国来,宁可跟他离婚也不愿一起回来,国外的女孩子到底就是靠不住。华阿姨从小看着你长大,小时候你跟陈洋关系也好,所以就想着,既然陈洋回来了,你和他要不要处朋友看看?”
沈留柳皱起眉,有些无奈地说道:“妈,你跟华阿姨都说了我跟陈洋哥哥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大家都长大成人了,我只把他当哥哥看,没有其他想法。”
这回答颇有些出乎邱涴仪的意料,她原还想着如何说服她的女儿接受男方是二婚又有孩子这件事,没想到居然是连火花都没有点起来。
她于是又劝说道:“柳柳,陈洋才刚回来,你跟他多相处相处,也许就有其他想法了呢?我看他对你也是有心的,你看今天他还特地去接你回来呢。”
“妈。。。”
“你先别急着拒绝,妈妈也没说错呀,你们毕竟有小时候的感情基础在,两个人也知根知底的,陈洋这孩子妈妈看着他长大,性格又好,小时候对你多好啊。虽然他结过婚,有了小孩,但是他这样的男人,相亲市场上也是很抢手的。你华阿姨跟我想撮合你们,也是因为觉得你们合适啊。以前妈妈给你介绍的对象,哪一个你都说不喜欢,耽误到现在,你年纪也不小了,女孩子过了三十岁,只有被人挑的份了。遇得到陈洋这样的好对象还不把握,难道你真的要做一辈子老姑娘啊?”
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说,没有让沈留柳有丝毫动摇。
她心里清楚为什幺之前华阿姨开了一次玩笑说要撮合她和陈洋之后就再没说起,她也清楚如今两家人想要重新撮合她和陈洋,也不是因为真的觉得他们合适。
陈洋送她回来的路上,已经大概说了一些他的婚姻状况。显然他心里是有对方的,但是对方太强硬,他一边是父母,一边是爱人,两头为难,是女方主动离开,成全了他的孝心。
难得陈洋回国来,他的父母自然是要做一些准备,好让他再没有理由再回头找他前妻。
有什幺比开始一段新感情能更好地忘记前任呢?
尤其这段感情是和一个他从小就看重的人开始的。
沈留柳试图再次表明她的态度:“妈,不结婚没什幺大不了的,我和陈洋哥哥没可能的。”
邱涴仪面露不悦,“陈洋哪里不好了?”,随即又柔声补充道:“他现在回国了,你们有的是时间相处,也许处着处着,就看对眼了呢。”
面对这种盲目乐观,沈留柳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她的母亲在她耳边继续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