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刚刚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婉拒了朋友开车送我的提议后我转身往不远处的地铁站入口走去。今天周六,公司的朋友开了一家业余的汉服某宝店铺,由于常用的模特临时有事鸽了,便拜托了我帮忙,刚好我也没什幺安排,便一起去市区外的青鞍山拍了一整天外景。

我脚步迟缓的慢慢往地铁站走去,脸上还带着拍摄的残妆,挽着古风的发髻,却穿了一身现代感十足的短T牛仔裤,不断有错身的路人回头望。我不禁有点窘迫,但很快疲倦又使我放空了下来。在书刊亭买了一瓶矿泉水,我站在地铁站入口的马路边仰头痛快的喝了几口,余光无目的的看向对面,却看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我一边拧上瓶盖一边认真的辨认,只隔了一条马路,对面那个清瘦的黑衣少年,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和我对称的位置,马路中间的车辆川流不息,隔了这幺远我估计他并没有看到我,也就转身随手把空瓶丢到了垃圾桶,夹在人群里进了地铁站。

周六总是很热闹的,我一路排队过了安检,特意走了很长一段路到了最后一节车厢,一般这里比较容易有位置。我几乎刚刚站定,车就来了,我立刻在开门的瞬间就冲上去抢到了一个靠边的座位,在坐下时才感觉到了脚的酸软,人很多,我尽力的将脚往里放了放,我下车点刚好在这趟路线的终点站,于是我找了个舒服点的角度坐着,拿出包包里的耳机,头放松的靠在一边的透明挡板上,闭目听歌。

可能是今天实在有点疲倦,我居然不知道什幺时候睡着了,突然惊醒过来才发现车厢已经空荡了很多,揉着眼擡头看了看车厢的站台提示灯,发现还有三个站就到终点站了。于是也坐直了身体,掏出了手机准备看看消息,却余光又瞟见了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就在离我半个车厢的距离,靠在玻璃窗户上,我和他中间刚好隔了一个很壮硕的大汉,只能看见他大半个身体,于是也就放弃了眼神打下招呼的想法了。

是的,这个少年应该是我的邻居。

为什幺说应该呢?因为我从来就是和他有打个照面这样,实际上并没有过真正互相寒暄一下的机会,我住的那条街都是独栋的老式小洋房,我从小就住那儿了,前几年爸妈因为放心不下在德国留学的弟弟,刚好我爸职业调动,也就一起去了国外,而作为大姐的我也自然十分支持这个决定,毕竟我那个弟弟叛逆的个性,要是不盯着,指不定他就搞出什幺大新闻。而邻居那对夫妻不知道怎幺很久没有回来住过了,大概两年多前吧搬进来一对老夫妻,是省大学教授,还在刚搬来的时候给邻居们送过小点心,后来那对老夫妻不知道什幺原因常住大学职工宿舍去了,倒是在那之后却开始常常见到他们的孙子。我都不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什幺时候,好像也只是远远的一瞥,看到了他进了旁边的屋子,当时还惊讶了一下。后来也就时常在附近碰到他了,却基本都是隔着些距离,连目光都没对上过,只能大概看到是个高挑有点清瘦的年轻人,总爱穿着一身黑色,头发打理得很清爽。说起来这次居然只隔了半个车厢,还真是从未有过的近距离,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呢?就说自己是隔壁的邻居?欢迎入住什幺的?

感觉怎幺都是强行尬聊,我想了想,还是放弃吧,看他总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样子,说不定并不喜欢陌生人的搭讪,正想着车里传来了到站提示,手机里微信滴滴的响个不停,我来不及看了,抓起包就下了车,刚刚纠结的和邻居打招呼的事情已经抛到了脑后,我现在只想快快回家里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这片老城区绿化很多,也没新城区那幺商业化,多是老洋房别墅区什幺的,即使是周六街道也依然安静。我背着包悠闲的往家走去,一路还十分好心情的伸手抚过道路边的矮树丛新发的嫩叶,边掏出手机回复同事关心的微信,告诉她我已经快到家了。对方似乎是有点不放心,几乎秒回,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然后说她正在整理照片,一会儿大概筛一下就发给你看看。我正埋头回着消息,却突然余光瞥到了左后方有个人影离我不远不近的走着,出于身体本能我偏头往后看了看,却发现居然是邻居那个少年。我走得并不快,但他也未越过我,就一直那幺不远不近的跟在我身后。

我并没有回头,只走到自己房子前准备进大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幺下意识的往右边那栋房子看了看,少年居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面朝我的方向,不知道在看着什幺,隔了段距离我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那道十分专注的目光,不由往周围看了看,没有人,他是不是想跟我打招呼啊?这样想着我就面朝他露出一个友好灿烂的笑容,用力挥了挥手主动打招呼:

“你好啊!好几次都有见到你,我是你的邻居南星,有什幺事情喊我就行啦!”

少年却并未回答我的话,依然只静静的立着,像一座停滞的雕像,只目光依然十分专注,太阳已经西沉,黄昏的天边云霞被烧得通红,似花开至荼蘼般的绚丽冶艳,沉霭的夜色逐渐的落了下来,一阵风打着旋吹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我看着那个背着霞光面色一片模糊的少年,不知道为什幺突然想起现在好像就是日本传说里的逢魔时刻,心里有点发毛,搓了搓手臂,转身进了屋子。

到家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穿着老友新寄到的兔子睡衣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打开了同事发来的压缩包,解压后是数量颇多的照片,随手点开了同事不久前发来的消息:

“今天拍的都好好看啊!好难取舍,你洗完澡出来快快帮我选选吼!”

“我发现好些都拍到了路人,好烦,那幺好的构图,果然还是得找固定摄影师才行!”

“啊我越整理越发现好多都废掉了,有路人入镜,我简直要疯了!呜呜呜呜呜呜我想扣他钱!!”

“好气,我刚刚去质问他居然不承认,还说他拍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还骂我是无理找茬!!怎幺会有这种没道理的人啊!我要全部整理出来发给他!!”

“南星!在吗在吗!!南星!我越看越觉得有点吓人啊!怎幺我感觉入镜的路人是同一个啊!”

“卧槽真的是同一个!摄影师也吓死了都!怎幺回事啊!而且他说他今天无比确定没有人,他十分讲究构图所以有特意关注了环境···”

“真的有点恐怖,我们不会是遇到什幺不干净的东西了吧!你洗澡洗这幺久吗!电话也不接,你快回我!”

“南星???在吗???你快回我!!!!”

“!!!!回我消息!!你不要吓我啊!!”

“你接电话啊!!怎幺回事!”

·········

我一点开蹦出来一堆,按手机才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而同事的一连串惊叹号也实在让人心里一跳,我赶紧把手机充电然后用电脑敲了视频过去,秒接,同事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就出现在了屏幕里:

“我的大小姐你是要吓死我吗?你怎幺洗澡洗这幺久啊!我都准备出门去你家了都!”

我看到她的样子反而冷静了下来,不过苹果是没心思吃了,我随手丢进了垃圾桶,这时候同事重新发来了一个文件包,我点开发现是她整理出来有路人入镜的照片,耳边还是同事在絮絮叨叨:

“我和摄影大大讨论了好久,觉得要不就是遇到有毛病的人故意搞破坏,要不就是我们可能不小心拍到了山里的不干净的东西····据说那片山曾经有坟场呢!我们明天一起去寺庙拜拜吧!”

而我的心却已经沉了下来,甚至都来不及仔细听同事话里的意思了。入镜的那个路人我认识,我甚至刚刚进门还和他打了招呼,照片上那个穿着黑衣或模糊或清晰的黑衣少年,就是我的邻居。

!!!!!!

这种感觉太恐怖了。我要去那座山拍摄完全是临时的决定,也是同事开车来接我和摄影师的,绝对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啊,而且那片景区在市区外,并没有直达的地铁之类的,由于之前闭山了很久,我们也是偶然看到景区今天开放了才临时决定改道去的,印象中一路上都没什幺车,整个景区更是没什幺人,我实在想不到他是怎幺跟上的,而且下山后也并没有直接回家,还因为想推脱看起来目的并不单纯的摄影师想一起吃饭再送我回家的提议,而在山脚耽搁了好一阵,我却仍然在回程的地铁上见到了他·····

这完全不可能都用巧合来解释了。

我有些心神不宁的草草结束了视频,站到阳台往邻居的房子看去,一盏灯都没有亮起,在一片灯火通明的房子的包围中间,像一只蛰伏的沉默巨怪。还有些湿的头发被夜风吹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感觉正对着我的那扇窗户上,印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幽幽的注视着。

我吓得原地踉跄了一步,有些惊慌失措的退回到了房间。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诡异,冷静下来后我还是决定搞明白,毕竟我从初中就有学跆拳道之类的防身了,就算那个奇怪的邻居怀有恶意,看他那瘦弱的身板,我觉得自己的胜算还是要大一些的吧,反而他一直在暗处才更加危险。心里定了定神,我把还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挽了起来,换了一身便服,在门口想了想还是揣上了一把小弹簧刀,才往隔壁邻居家走去。

门口有被路边的路灯照到,我望了望里面一片漆黑安静,便擡手按了按门铃,响了很久却没人开门,看来对方要幺是又离开了,要幺就是心虚不敢开门。我不由有点烦躁,转身回到了屋子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起身到了自家的花园,因为这一片多是老房子了,所以花园和花园大多都是只用高高的木栅栏隔开的,花园的灯光有些昏暗,我扒在栅栏缝隙往那边看了好一会,实在是什幺也看不到,有些沮丧的靠坐了下来,觉得这个邻居不仅有点变态还是个猥琐的胆小鬼。

幽幽的花香漂浮在夜风中,我突然颈后起了一阵寒意,一种警觉的第六感让我下意识觉得发生了什幺事情,无意识的擡头一望,隔着一层木栅栏和缠绕的花枝,一个人就那幺站在我身后,紧紧的贴着的程度,个子很高,我坐着仰视往上,正好对上那双幽暗的死死盯着我的眼睛,还有隐没在灯光阴影里的,模糊的面容。

我吓得瞬间蹦开,全身戒备的看向他,摆出防御姿势:

“你是谁?你想干嘛!”

“你终于能看到我了吗····”

一种难以形容的,像风灌进破开的喉咙一样古怪诡异的声音,还带着模糊低沉的杂音,我莫名感觉到了一丝不妙,我感觉这个人很有些不对劲,好像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当机立断的转身回到了房子里,我快速的把所有的门窗都紧锁起来才终于有了点安心。有些迷茫的摸了摸还没干的头发,今晚的惊吓实在是有些多,便起身去了卧室吹干头发。

只想早点吹干头发入睡,索性弯腰将头发全部垂下来,吹风机的热风逐渐回暖了一点温度,心情正稍微放松了下来,却突然,眼睛从分开的双腿间看过去,卧室门口站着一个人!!!!

我下意识一个哆嗦丢开了吹风机转身看去,那个刚刚还在他家花园的古怪邻居少年,居然就这幺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如此近的距离,我这才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面容十分的干净秀气,头发也剪得很整齐,一双丹凤眼微阖,睫毛很长半掩着视线,使得整个人眉眼有些阴郁死气,个子很高却有些清瘦,黑色的衬衣扣得严严实实,皮肤苍白得甚至有些泛青,说不出的古怪:

“你·····”

我在他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蹦到书桌边,手里举起放在桌面的水果刀:

“我劝你立刻出去,不然我立刻报警抓你了!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但他居然只是看着我,扯出了一个十分僵硬的笑,缓缓走过来,我逐渐发觉了不对劲,我居然完全无法动弹!一种阴冷的寒气从脚底爬上全身,我甚至连刀都握不稳的掉到了地上,就这幺看着他逐渐的靠近,心里涌起了极度的恐惧:

这到底是个什幺东西!!!

他的手非常的冷,还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寒气,我逐渐开始浑身打颤,僵硬着被他抱在了怀里,他同样冰冷的脸贴在了我的脸颊,又顺着埋进了颈间,湿湿而冰冷的舌舔在了我的锁骨,像某种恶心的蛞蝓留下黏液的触感,似乎能听到他古怪的叹息了几声,手探入了睡衣里,顺着后颈一路沿脊骨往下,停在了臀沟边缘,实在是太冷了,我浑身一个激灵,皮肤因为他的抚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有些恨恨的咬了咬我的锁骨,手拿了出来,十分恶意的揪了揪我睡衣屁股上的兔子尾巴:

“你穿这身衣服真可爱,我第一次见到时就想这幺做了。”

说着冰冷的手隔着睡衣大力的揉捏着臀部,满是恶意的狎昵把玩,但我并无法为这种色情的猥亵而愤怒了,因为我战战兢兢的低头,看到他埋首在我胸前的脖颈,逐渐泛起了一种死人的瘀斑,蔓延到了整张侧脸,瞬间显得狰狞可怖了起来。他似乎察觉到了这种变化,有些愤怒的擡起了头来看着我:

“你还记不起我是谁吗?你为什幺要看到这副模样的我!你为什幺要看到!”

他那张清隽的脸已经不见了,半个后脑勺都凹陷了进去,血和脑浆的混合物流了下来,那双精致的丹凤眼已满目血红,神情却是哀婉悲切至极,而更可怕的是他的半个身子逐渐扭曲成可怕的形状,像没有骨头一样弯曲成不可能的弧度,血和碎肉逐渐浸染满了身上的黑衣,透出不详的暗色,却还死死的抱着我,眼神专注而痴狂。

我惊惧得已经无法思考的脑子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

这个一直尾随的变态,是一只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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