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进去是吗?”男人擡了擡镜框,生出一股禁欲感。
宴宴有些懵也没有忘记正事,连忙点点头。
随即手腕就被拉起,见着男人指尖夹着一张裹着金漆的黑卡,冲站在门口的侍应生点点头,带着她进了里面。
一切的动作都水到渠成,礼貌又温和。
进了里,宴宴才发现别有洞天。和外面的嘈杂和紊乱不同,里面安静得有些怪异。
宴宴记起刚刚电话里人声沸腾的嘈杂和这处大相径庭,隐在暗处的秀眉皱了起来。
回过神见男人还站在自己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片光线,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先生,谢谢你啊。”男人听到她甜糯糯地道谢,声音带着点笑意。
“不用谢。”场面又无端端的安静下来。
宴宴想起什幺,“先生我想问一下,这里是xx酒吧吗?”
男人愣了愣,靠墙微微侧了侧身子,光线照了过来。
宴宴能看见他精致的脸。
“不是,xx酒吧在隔壁,小姐你可能来错地方了。”
两个酒吧一字之差,还是谐音。
听到这宴宴闹了个大红脸,煞有其事的不自在起来。
“那,不好意思啊,先生,谢谢你。我得先出去了。“
宴宴脚上是一双拖鞋,粉色的上面印着卡通人物。
粉白的小脚往后缩了缩,在男人一身矜贵着装前有些虚势。
“我叫殷离。”他往前走了一步,压迫感又来了。
恰逢此时,靠近过道的房间里传出一阵呻吟。轻飘飘的,顺着门缝外泄,此起彼伏。
紧接着又是低喘,两种声音混杂交织,听感有些奇妙。
宴宴好奇的探了探头,却又飞速的收了回来,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失态。
语调陡转,轻飘飘地声音霎时又被另外一阵惨叫盖过,痛苦的有些压抑,宴宴皱着眉眼中是不解。
还没来得及深究就被殷离带着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路上在人潮间拥挤,宴宴被他的身体包裹着,沉闷又熏,出了酒吧才缓过气来。
恰好就看见隔壁的酒吧,和酒吧门口和一个女生拉拉扯扯的江深。
他被女生扇了个巴掌,脸上挂着几道红痕,宴宴急得上了前,还没走到人跟前就见到两个人抱着吻了起来,热烈又炽热。
宴宴停在原地,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她不知道原来接吻可以这样。
像搏击对峙,非要挣个你死我活。
是消耗生命力的产物,一切都诡异的不真实,是泡在鱼缸里的幻觉,人们却误以为那是鱼吐出的气泡。
宴宴后退了几步,殷里就在身后,她退回到了他的怀里。
被烟味包裹,被香味覆盖,却掀不开笼罩在胸口的阴影。
像一场闹剧。
宴宴开始有些难过她每天多抓的那几条鱼。
隔壁摊的姨婆最近也不再叫嚷着找男朋友给她了。
“殷先生,今天谢谢你,我要先回家了。”宴宴声音有些闷。
“你还好吗?”他的声音很温柔,像夏日傍晚的风,恰到好处的柔和和试探,不过分刻意却又矜持的让人无法拒绝。
宴宴低着头,沉默了半响。“殷先生,你是好人吗?”
殷离见她擡起头,眼睛里湿漉漉的,可怜兮兮的,像被抛弃的流浪狗。
仿佛是见过了世间所有撕心裂肺的瞬间和片段,大彻大悟般的事后难堪。
他掩住眼底的狂热,语气有些低,力度恰到好处的温柔。
“你觉得呢?”殷离不直接回答,把问题转交给这只迷路的兔子。
宴宴有一瞬间的迷茫,沉思着。“殷先生,你是干什幺的?”
宴宴接着问。殷离见她不纠结第一个问题,到有点意外,笑了笑。
“老师。”说完看见她脸上少了些疑虑。
殷离又补充了一句。“大学老师。”
宴宴身上那点执着的棱角因为这几个字圆滑起来,像颗温润的植物。
“那你是文化人,不是坏人。”宴宴眼底莫名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像是赞许。
说完就往刚刚那家酒吧走。殷离跟在她身后,擡了擡镜框。
回过头见那两人已经分开,刚刚那个强吻的“女人”,顶着刺头,手里是栗色的假发,被对面摇摇晃晃的人推得老远。
摇摇头,殷离那张没什幺表情的脸上多了些幸灾乐祸的得意,邪气往外涌,儒雅的气派丢得远远的,看着就是一活脱脱的老流氓。
他跟在宴宴身后满脸的势在必得。
宴宴又重新回到那个酒吧,仍旧是熟悉的沸腾和喧闹,振聋发聩。
那股劲儿好像快要盖过脑袋里的轰鸣声,她掏了掏兜,抓出一把皱巴巴的散钞,搁在吧台上。一双手扒着高脚凳攀着坐了上去。
场面带着点灰色喜剧的效果。
宴宴神情自然,指了指调酒师身后柜台上一瓶粉色瓶子包裹着的酒。殷离跟着她坐在了旁边,看着这场面面色柔和不少。
调酒师接拿出酒递给宴宴。
她捧着酒,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伸出手去拧瓶盖。
殷离看她这个样子轻柔的按住她的手,拿过酒,递给调酒师。
见人用工具轻轻巧巧的开了盖,有些恼的抓了抓头发。
宴宴看着桃红色的液体倒在一个高脚玻璃杯里,挂了壁,颜色好看的有些过分。一瞬间有些舍不得喝了,又转着眼珠看着摆在角落里一堆的钱无人问津莫名的后悔起来。
她想到了奶奶。
外面天色亮了,这处依旧人声喧闹。
少有的任性时刻被乍亮的天光扼杀在摇篮。
旁边的殷离依旧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一看就是文化人,金丝眼镜衬得整个人儒雅又矜贵。
宴宴爬下高脚凳,酒也不喝了,江深带来的难过还藏在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
“殷先生,今天谢谢你啊,我得回家了。”
殷离晃动着酒杯,挑了挑眉。
“嗯。”
“欸,小姐,你还没结账呢!”
宴宴被调酒师喊住回过头,眼神有些疑惑,伸出手指了指仍旧搁在吧台桌上的那堆钱,莫名的心虚。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这里不收散钱,而且你刚刚点的这杯酒属于店里的珍藏款,具有收藏价值的,就算收了你的钱也不够抹个零头。”
这番话在宴宴脑中千回百转,最后得出的结论让她彻底的颓然,甚至有些荒唐。
”可是我现在没有那幺多钱。”宴宴实在,连着掏掏自己的兜。
殷离捂着嘴不厚道的笑了,宴宴听到这笑声,眼神转到他身上,可怜极了,眼眶都泛红。
她委屈又难过,想要任性一点,泄愤却连瓶酒都喝不起。
“这张卡拿去刷,顺便把她的账一起结了。”
殷离的声音适时响起,宴宴瞪着眼睛,水灵灵地勾人。
“殷先生,谢谢你,钱我会还你的。”
宴宴说着,腔调有些别扭。
殷离点点头,“给个联系方式吧,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幺名字呢?”
“我叫宴宴,言之晏晏的宴宴。”
宴宴回答着,奶奶跟她说,宴宴是高兴开心的意思。
虽然她没觉得自己的人生中有多少快乐的瞬间,但宴宴每次都会这样说,这样会显得有格调一些。
她没有读过多少书,对于有文化的人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敬仰和尊重。
傻的有些憨厚。
殷离笑了,点点头,拿出手机让她把号码打上去。
宴宴看着他递过来的长方块,有些措手不及,差点手滑。
连忙把手机还了回去,拿出自己的老人机。
“殷先生,不好意思啊,我没有用过这个,你念一下你的号码,我记着,打给你。”
殷离看着她手里那个小小个的老人家,按键都脱了漆模糊不清的按钮上跳动的莹白指尖,像跃动的蝶。
敛敛神色,念出一段数字。
他声音冷清,在风里被拉得很长,好听的有些过分。
宴宴记下号码,拨了电话过去。
最后在殷离的说服下,上了他那辆加长版不知道什幺牌子但是一看就很贵的车。
宴宴让他在靠近泔水街的地方停了下来。
越往里越窄,握手楼挤在一起,整块地方暗无天日的,到时候车子进不去出不来的麻烦就大了。
和殷离说了再见,宴宴就往加油站跑,她想要和那个女人说句谢谢。
殷离坐在车上,看着车座上一堆散乱的零钱笑了出来。
金丝眼镜被摘下来,那双鹰隼似的眼睛里野性勃发,闪着捕捉猎物时运筹帷幄的光。宴宴奔跑的身影割裂了整条路,硬生生的刻在眼里。
殷离泛着青筋的拳头里渗着血迹,天知道压下想要奔出去抓回宴宴的念头有多煎熬。
他在强迫自己做一个合格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