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失踪?没失踪去哪了?我这一天天忙得要死,店里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他奶奶的干活顶不住就给我偷懒……”

“呵就知道得跑,他干爹的小鸡婆子开一个月两千再扣五百,是人是鬼的能受这气?小伙子老实得很,就那破棚子堆点箱子纸壳壳就睡……”

“啊对,经常来,长得挺帅的一小老外,只点不要辣的素小面,他一来店里姑娘就都偷笑。小孩儿瘦得太厉害,有时候我给磕个蛋不要钱……”

“小哥哥很帅呀我见过好多次了~有次我叫老板让这个混血小哥……哎不知道是不是混血……就来陪我们姐妹喝点,不愿意,死活不愿意,一杯下去就撂倒哈哈哈哈哈……”

“大哥别打了,真不晓得,不晓得!喝多了那天真的,以为是个白净小姑娘……不是,真不是,没碰!碰了我今儿上街暴毙!嗷嗷别打了……”

“老婆?不是啊不是我买的……什幺塔吉克斯坦买的媳妇,不知道不知道!倒是……睡了个外国女的,后来生不出个崽,打票送回去了!让她祸害自己国家的去!……陈星洛?陈星洛是哪个?啊,想起来了我,对,我妹心眼好,给他口饭吃,香港多好的地儿……也是个成年爷们了还养活不了自己?”

何树森听着这些电话录音,感到有点不快,又有点释然。

瞿琪站在旁边递过去一叠照片资料:“老板,这是按口述可以查到的当天里,新疆乌鲁木齐飞塔吉克斯坦杜尚别,在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中转的飞机成员名单;这是本月‘樱花草’周围街区的带有陈星洛的监控录像,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尽力调出六个月内的画面;这是他后爸陈宇的资料,显示是个在云南干偷猎的……”

“顺着飞机查。”

“老板……”瞿琪欲言又止。

“既然查了为什幺没说。”

“那架飞机失事了。”

#

陈星洛这幺做并不是单纯地卖乖装傻讨何树森欢心,也不仅仅是深深掩藏面目让他放松警惕,更重要的是,他要让猎物痴迷于自己,离不开自己,然后慢慢收起以爱为名的捕猎网。

现在想做点什幺的话未免太心急。

我们有的是时间。

一个下午,慢搅一声慢,浓得化不开。

陈星洛琢磨着搅拌棒,看着黏黏的芝士顺着碗沿慢慢淌。

#

三天两晚,何树森都没有回来。

陈星洛倒是不紧不慢地练习着厨艺,漫不经心地接受着路露小姐的夸赞。这个女人怎幺可能知道,小爷我为了任务,也曾是认认真真和Fri学习法式料理的人啊。

木木,木木,你快回来呀。我刚刚做的杨枝甘露,你想不想尝尝呢?

尝尝吧。总比何泉白的鸿门宴享受得多。

你会怎样认为呢?

陈星洛偷偷地笑了起来,像一个得逞的坏小孩。

我陪你玩玩。

一个星期后的傍晚,陈星洛正在认真地烹着一个布丁。他把一举一动演绎地无比正常,即使耳朵听见了凯迪拉克驶入车库的细微声响、门把手被猛地转开的锁舌摩擦、自楼梯而来的纷杂的脚步声。

当厨房的门被推开的一刻,陈星洛“吓得”一哆嗦,手一滑,刚刚出锅的布丁“啪唧”掉到了瓷砖上。

“您……您回来了?”陈星洛绞着手指,偷偷打量。

何树森的Prada长款风衣敞开着,衬衫发皱,头发有些凌乱,眼神黯淡,整个人居然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场。

何树森直直走了过来,狭长的眼微微眯起,盯着陈星洛吃惊的脸。

“呃……您辛苦啦,饿了幺?我……我现在可以给您做……”

何树森歪了歪头。

站在门口的Jose带着女佣恭敬地退下,不漏声响地合上门。

何树森仍在靠近。

陈星洛感觉有一滴冷汗自额角淌下,不自觉地后退几步,被眼前的人抵到了桌台前。

陈星洛下意识地环顾,后方是仍敞着的烤箱,左手是案板和没收起来的剖刀,右手是在煮着的奶油蘑菇汤和打翻的布丁。

何树森撑起双臂,巧巧地环住陈星洛动弹不得。陈星洛被迫半仰,鼻腔里都是骚气的Gucci香水的味道。小脸无辜地擡着,直接对上何树森深邃的目光。

“何先生,啊,木木……?”陈星洛睁大眼睛,感受到对方的鼻息划过耳廓,唇贴着脸庞游走,鼻尖与鼻尖相碰,发丝在颈窝里来回磨蹭。这时一只手攀着陈星洛的腰脊,不动声色地游离,仿佛时刻可以拨开薄薄的衣料,撷取他。

陈星洛一边软声叫着何树森名字,一边欲拒还迎似的推推搡搡。来啊,对我起疑了是吗,随你检查,哪里都好。只要你觉得这种反间的小情趣有意思,那我不如奉陪。

但是绝不会到底。

比如你现在把手伸进那里是几个意思啊!

感觉何树森的不怀好意,陈星洛扭动身子,想摆脱尾椎骨最后一节处的冰凉的指腹。何树森不满地加大了手劲,甚至用牙细密地咬着陈星洛的脖子,惹得他连连打颤。

“木木……!等,等一下!我……”突然感觉到了大腿内侧的凉意,何树森这种马居然在扯内裤……?陈星洛脸蛋刹那变得鲜红,大叫一声:“我的汤!锅要爆了!”

何树森擡起头,眼睛扫过陈星洛的苹果脸,半敞的长衬衣,白皙中散布斑斑浅红的锁骨,捶打他胸膛的粉拳,尴尬地挂着的布艺裤子……尤其右手软绵绵的触觉,简直停不下来。

“你……能让我先弄好幺……这样可是很危险的。”陈星洛又扭了扭,伸手把煮汤的锅关掉。

何树森捉住他的手,慢慢摩擦着这一截白皙的手腕,是布丁一样滑腻的触感。把葱白一样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啄,还有澳洲燕麦和松茸菇的香味。

陈星洛感觉到那只咸猪手终于在裤腰抽出,不禁松了一口气。他的脑子转了转,也没转出来何树森的意图。按理说何树森应该拿自己一顿试问,毕竟自己如此唐突地出现在他身边,任谁都会有所警惕吧。当然,他也不觉得何泉白那个傀儡能作出什幺风雨,反正主动权在自己,万事打扰不到他安心做卧底。何况这只是借何泉白的手在财政上给何树森使了个绊子,使何树森把疑窦搁置在自己身上。毕竟是在陈星洛来了之后,君临财团才出了这幺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漏洞,辛苦咱先生忙活了一周……

这样,看似陈星洛有嫌疑,但是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以及不知情表现,有嫌疑的反被洗脱了。

那幺,他在搞什幺暧昧呢?

难道是他的性取向……突然变了?

恍惚间,陈星洛被何树森轻轻抱住,他感到温热的气息再次攀上耳廓,何树森勾起唇角。

“是的。”何树森说。

陈星洛愣了一下。

“我饿了。”

#

何树森饿了,如FBI最高的一道命令,使星洛义无反顾地去执行。说也奇怪,之前连电话都随便断掉的不耐烦的人,现在正翘着脚躺在摇摇椅上,边翻手机边把橘子一瓣瓣往嘴里丢。星洛站在厨房里,忙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又花了一段时间重新烹好一个布丁,只不过应何树森的要求多加了糖。想想晚饭不能太腻又不能太简单,于是煮了蝴蝶结意面,端出冰箱里的路露小姐做好的番茄肉酱,铺了层芝士放到烤箱里。最后磕了一个太阳蛋摆在旁边,撒了点现磨黑胡椒,把意面和布丁放在托盘上,放了副刀叉,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副筷子,然后小心翼翼端给了何树森。

“您慢用……”陈星洛说完便要溜。

何树森正把一口意面往嘴里送,看他要走,不满地拿叉子敲敲盘沿。陈星洛转身,就看到他一边嚼着面一边指着面前的座位示意,只能乖乖坐过去看何九爷风卷残云,并暗暗腹诽这是中午没吃饭还是怎幺的饿成狗了幺……呵呵这舌拙连自己做的饭都咽得下去,怎可能嫌弃我的太阳蛋!

傻坐了一会儿,陈星洛只觉得无聊,心里萌生了个点子。他故意装作不在意地拿起何树森没有剥完的橘子,仔细把橘瓣剥净,慢慢往唇边送。少年的圆润如贝壳的指甲小心捏着饱满汁水的橙色果实,粉嫩的唇瓣轻咬住柔软的果肉,静静地享用,慢慢地咽掉,末了伸伸嫩红的小舌舔舔手指尖,然后又一副认真的样子剥开下一瓣。

“星洛。”

“嗯?”停止诱惑。

“我要汤。”

“啊可是奶油蘑菇汤有些煮久了……味道就……”

“我要汤。”

“知道啦等我一下!”说着陈星洛就噔噔噔跑回厨房。

何树森停下切蛋的餐刀,调整了一下呼吸。

说不累是假的,在回国的飞机上吃不下东西,想都不想就直接回这里来,这幺多处房产,反正就是特别想念春坎角。何树森四处看了看,和他刚刚离开的时候所差无几,大厅白色大理石餐台上,透明玻璃大花瓶里仍然插着那两枝新鲜折的庭院玫瑰。地毯还是红黑格调,灯光还是细碎漏下,窗外还是黑夜,马克杯还是奶白的釉质,围裙还是糖果色,只是系在了一个闯入个人领地的身影上。

何树森并不介意他的匆忙入幕,自傲如他,不会忌惮他人的蓄意和世界的恶意。进门那一刻他是真的想看看他,看见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触碰他,触碰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拥抱他,拥抱那一刻他是真的想品尝他。

只不过无知的陈星洛把这些都神经兮兮地当作“身体检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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