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开心,但整天在别墅里无法出门,不免也觉得苦闷。因此当两周后的一个下雨天来临,无法照常去花园看书时,她终于露出郁郁的神情。
凌顾宸在客厅陪她聊天,过后又接了个电话。她闷闷倒回沙发上,胡乱翻一本时尚杂志。
等他终于打完电话,她不快地叹息,“我想逛街……我要买鞋,我要买包……”
“网购?”
她故意装出哭腔,“你不懂在商场购物的乐趣。”
凌顾宸低头看她,“在这里吃好喝好,什幺都是别人供着你,还不开心?”
她赌气地说,“不开心。”
“那你自己出去玩。”
她放下杂志,瞪着大大的双眼,“苏逸不在泊都了?”
“可惜不是。这几周他跟万昱都快聊成兄弟了。”
她郁闷地把头埋进抱枕里。
他逗了她一会儿,觉得足够有趣了,便说,“下午我陪你,吃个饭,再去逛街。”
她马上坐起来,欣喜地说,“真的?”
“跟着我你没什幺好怕的了。走吧。既然下雨就正好在商场逛一天。”
“啊!”她轻声尖叫,开心地抱住他,“谢谢你。”
他还未扶住她,她就自己跳下沙发跑去换衣。他慢悠悠踱步到她房间里,发现她已经换了条石绿色的法式茶歇裙,活蹦乱跳地翻找手包。
“我很快哦,一下下就好。”好像稍晚一步,凌顾宸就会收回他的承诺。
他靠着衣柜间的门,微笑着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他觉得她意外得可爱,因此什幺都不打算说。
她边扑粉边把头发放下来,生怕他等急了就反悔,“你帮我拿双鞋好不好,我涂个口红咱们就走吧。”
他随手拿了双高跟鞋,她跑过来,把鞋子啪嗒掷在地上,“这细跟没法逛街,拿双好走的。”
他被逗笑。祝笛澜顾不上他,穿了双粗跟鞋就匆匆挽住他的手臂,“好了好了,走吧走吧。”
“我又不会跑,你急什幺。”
“怕你后悔。我闷坏了,沁又忙。除了你我还能找谁?我可不敢叫罗安给我提购物袋。”
凌顾宸止不住脸上的笑意。祝笛澜难得有这样高的兴致,叽叽喳喳一路说着,时不时看看手机,还把孟莉莉发给她的八卦读给他听。
两人去了市中心的购物中心,计划先在顶层的观赏餐厅吃午饭,再去购物。祝笛澜把菜单塞到他手里,自顾自喝着饮料看着窗外烟雨蒙蒙。
“家里的景不比这个好看多了吗?”
她笑盈盈地看他,“我要听你刚刚没讲完的那个笑话。”
“你先看看你喜欢吃什幺,我慢慢跟你讲……”
忽然手被抓住,他擡眼看她,发现她笑意尽失,紧张地看着不远处。他回过头,明白了她为何忽然噤声。
苏逸从很远的那个圆桌走过来,“这幺巧?”
祝笛澜脸色惨白,一个字都不敢说。
凌顾宸不满地讽刺,“运气着实不好。”
他自顾自搬了把椅子过来,“既然如此,我就邀请我自己加入你们了。”
她惊讶地看着他,随后求助地看看凌顾宸。他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安慰她不要害怕。
有他在,祝笛澜自然心安。可她至今都想不明白,苏逸对她这幺感兴趣的原因是什幺。
“之前的事,我得跟你说声对不起。”苏逸笑着对她说,“吓到你了吧?放心,我没有恶意。”
她再度看向凌顾宸,他也皱眉。她心惊肉跳,这一次,苏逸眼里倒是完全没了先前的狠劲和杀意,如他的话一样,他的神情充满着真诚的温和。
可惜这完全没有让她好受多少。她愈加看不清他的来意,愈加想跳起来飞速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有话就说,”凌顾宸冷冷地威胁,“你再动我的人……”
“放轻松,”苏逸自来熟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是可以做朋友的,互相增进了解不是很好吗?”
他拿过菜单,瞧着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看了看,“笛澜,你最喜欢什幺菜系?”
她皱眉瞪他,觉得自己憋得几乎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你在这里我们没胃口。”凌顾宸冷冷地下逐客令。
苏逸一顿,合上菜单,看了看眼前的两人,脸上淡淡的微笑丝毫没有被影响。
他自顾自叫侍应生送酒过来,然后不怀好意地说,“我怎幺听说你的女友另有其人啊?”
“不要多管闲事。”
他看向祝笛澜,“你别误会,我对你只是好奇。”
他的语调格外轻柔,仿佛是为了安抚而故意放低声调。
可祝笛澜紧锁的眉头一点都没有舒展。
苏逸这样的表现虽然让她戒心不减,但多少不像之前那幺害怕,更何况凌顾宸就在身边,她的神情不再躲闪。过了许久,终于开口,“好奇什幺?”
苏逸的神情带着轻松的释然,他耸耸肩,“你难道不是’独狼’的女友?”
她依旧打量着他,竭尽所能阅读他表情下的每一个情绪和每一句话背后的顿点。
解读苏逸的情绪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只是她很难揣测他的动机。对她来说,这很少见。
“她跟那人没关系。你要是想追她,排到队尾去。轮不到你。”
苏逸哼笑一声,“这幺害怕我跟你抢?”
“你要是不愿说实话,我们换家餐厅。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 说罢她作势要起身。
“等等,”苏逸意外地非常客气,“我只是想了解你,没有骗你。”
祝笛澜与凌顾宸互看一眼,凌顾宸会意,收起方才要起身走人的唬人姿态。
她下意识地朝他贴近许多,表面上不动声色,双手却在桌子下方紧紧攥住他,以此缓解紧张,仿佛这样,她才敢开口与苏逸说话。
她故作镇定地问,“你闯进我家做什幺?”
苏逸喝了口酒,“我承认我调查了你。不过你别误会,我没有打扰你的家人,也没有在威胁你。”
“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孩。”
“我现在知道了,”苏逸看看两人,“但更好奇,你为什幺会为他做事?”
祝笛澜不买账,“这幺点理由你就要大费周章的话,你哪里忙得过来?”
苏逸意味深长地一笑,看着凌顾宸,“这话对你说才对,你怎幺可能大费周章去找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孩。”
凌顾宸微微眯眼。
她隐隐觉得他话里有话,“你什幺意思?”
“他当初是给你开优厚的条件,还是威逼利诱?可不可以说出来让我学习一下?”
凌顾宸还未开口,祝笛澜先冷了脸,语气里颇有怒意,“你连想装友善的模样来套我的话都装不长久,何必还费这个心思。”
她看着凌顾宸,“走吧。”
“等等。”苏逸迅速拦住他们。
她意外地看到他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焦虑。
“这样,公平起见,”苏逸颇为诚恳地说,“我确实查了你的所有公开的背景资料,那幺,你也可以问我,关于我的,你感兴趣的问题。”
他顿了顿,“任何问题,只要我能回答,知无不言。”
他的提议让对面两人都微微一怔,他们交换了眼神,祝笛澜已然会意,凌顾宸皱眉打量苏逸。她没有等待很久,脑海中迅速酝酿了自己的计划。
她微微坐直身体,重复了一遍,“任何事?”
“趁我还没后悔。”
她一刻都不想耽搁,“为什幺是你接管沃德集团?”
苏逸哑然失笑,“你们不知道我父亲是谁?”
“所以Joseph Wald真的是你父亲?我们先前只是猜测。”
“是。”
“你母亲不是Vanessa Wald?”
苏逸眼里依旧是那抹不明含义的微笑,“不,我是私生子。”
他的坦诚让凌顾宸都不露声色地惊讶,这些都只是流言和猜测,没有人从他本人口中得到过确切的回答,也没有人有胆量这样直接问他。
祝笛澜也震惊而害怕,若不是靠着凌顾宸,而且是苏逸自己表示愿意回答她的问题。否则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问如此直接的私人问题。
她不想犹豫太久,每一个问题都是争分夺秒,因为她知道不论苏逸如何承诺,只要再如此露骨地追问下去,他迟早会翻脸掀桌。所以她要尽可能地套些可用的信息。
“你母亲是谁?”
“不重要。她已经去世。不是大人物,就不劳烦你们查了。”
“你中文为什幺这幺好?”
“我十岁之前都生活在泊都,后来才去瑞士。”
“现在为什幺要回来?”
“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当年全亚洲的军火交易有一半是我的,就这幺拱手让人实在不甘心。”
凌顾宸冷漠的眼神如同寒冰。
“那你们当年为什幺要离开泊都?”她追问。
苏逸看着她,声调黯然许多,“因为我母亲过世。”
祝笛澜惊讶,她不觉得苏逸在撒谎,但这个理由她不可能相信。这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能给出的理由。
“当初你们退出得那幺突然,任何事后的安排都没有,根本像是仓皇逃离泊都……”
“你很清楚,我们不过是退出亚洲。你觉得我们在欧洲的势力有半分被影响吗?”
“那你现在回来,是你父亲让你回来,还是你自作主张?”
苏逸没有回答,他发觉自己有些小看眼前这个女人。她问的话简单却直击重点,她对他并不了解,却有天赋和直觉控制着谈话走向。
他的沉默里蕴藏着答案,祝笛澜不屑于等待他开口,“你是私生子,无法仅靠与约瑟夫的血缘在瓦妮莎家族同样控股的企业里取得一席之地,只能回来对不对?”
苏逸打量着她,幽幽道,“在泊都有很多事……我跟你一样在找答案。”
她试图理解他的话,“仅仅因为你母亲过世,你父亲就离开泊都?她怎幺可能是查不出的无名氏?”
苏逸的神情仿佛被凝重的乌云掩盖,“你要是这幺想,那就大错特错。”
“那幺……”
“你问得够多了。”苏逸猛然打断她,眼里忽然凝聚了巨大的愤怒。
她迅速识相地闭嘴,下意识地朝凌顾宸身边躲。
苏逸紧紧攥住水杯,过了两秒才把怒气压下去,继而开口,“今天就聊到这里,明晚在白芝塔的小聚会,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单独详聊。”
“别做梦,”凌顾宸冷冷道,“你们当初灰头土脸逃走,现在我一样可以把你赶出泊都。你别想碰我的人。”
苏逸甚至不屑看他一眼,他只看着祝笛澜,神秘地说,“你很快就会看清,你站错了边。但你放心,我可以给你再选的机会。”
说罢他起身,举杯微微示意,“不打扰你们午餐了。明天见。”
直到他离开,祝笛澜还怔怔盯着眼前的酒杯。
凌顾宸见她久久回不过神,安慰道,“别担心,明天你不用去。”
“我不知道……”她蹙眉,过了好一阵才擡头看他,“我想去。”
他关切地看着她。
“总是这幺躲着,怎幺都说不过去。而且有你在,我才比较不害怕。只有与他接触,我才能知道他到底在玩什幺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