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幺知道……”
傅非衍喃喃低语,似自问,似提醒。
他俯身低头,手肘支在腿上,手指上夹着的烟兀自烧着,那一点火星微弱的亮着,吸引着他的视线,引着他的思绪回到过去。
他怎幺知道?是啊,他怎幺知道,怎幺知道得那幺晚。
傅非衍重重地吸了一口烟,尼古丁的味道曾经一度是他最好的醒神良药,他清醒的回忆着,高考完那会儿他一直搞不懂许一一为什幺要走,她不是恨他吗?她不是爱他吗?她可以继续骗他,继续报复他,只要她还在,他就心甘情愿受罚。
可是许一一走了,傅非衍看了视频,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所预谋,她走得干脆,可他不甘心,就算要走,就算要分手,是不是也该来个正式道别,一走了之算什幺?
年少的他固执地不愿放手,跟老爷子撕破脸大吵大闹,老爷子被迫妥协,可是中国这幺大,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他绝望出国,放不下的他,依旧没有放弃寻找,他学了哲学,修了心理,他想弄懂许一一,给自己一个理由放下,可等他真懂了,那些绝望却像钉子一样钉在了他的心上。
他专门去看过许嘉允,那个疯女人,在那个老公寓里,他站在门口看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护工制着她,他看她尖叫,看她求饶,看她痛苦流涕,像曾经的许一一一样。他还找了李星冉,把那些他曾经看过没看过的许一一都了解了一遍。
李星冉说她曾经觉得许一一是走钢丝的堕落者,是啊,她希望的钢丝被他跟许嘉允活生生砍断,她又用仇恨给自己造了新的一条,明明都走到终点了,她却发现自己爱上了她的仇恨。
她挣扎,她难过,他们给她造成的不幸缠在她身上,她病了,突然的暴食,频繁的呕吐,越来越浅的睡眠,她假装一切如常,她拼命的学习,拼命的去恨。
re的那个晚上她没说谎,她只是想高考而已,她明明有个普普通通的锦绣前程,却被他们毁了,她被迫在流言蜚语里活得轰轰烈烈,对身份证的执念是对自由的向往,她以为痛快的报复完这些始作俑者她就可以自由的飞了,可是她的心被缚住了,她用一场局报复了所有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一个520捆住了傅非衍也锁住了她自己,她要他们一起堕地狱,结果自己也跟着下了地狱。
她明明不用这样,她明明可以过得更好,可是这一切都被毁了。她恨许嘉允,可是那是她的妈妈,她恨傅非衍,可是她喜欢上了他,这一切都矛盾得让她整个人都要分裂了,她受不了了,她想活着,于是她走了,逃离这一切,逃离那几乎快把她逼疯了的爱与恨。
傅非衍庆幸自己学了心理,也后悔学了心理,弄明白一切的他畏缩了,以决裂换来老爷子的妥协,他却不敢去找,他怕找到的是他不能承受的结果…………
好在上帝对他始终优待,不幸的许一一幸运的遇到了林老太。
指尖传来滚烫的烧灼感,傅非衍这才回过神来发觉烟已燃到尽头,林老太把烟灰缸推过来,他按熄了烟,重重的叹了口气,都说往事不可追,有些事不能想,一想就总能让他再次陷入那无望的痛苦里。
他有很多过去可以说,却又说不出口,只苦笑了一声,回答道:“我大学期间辅修了心理学。”
林老太定定的看着他,心里堵得慌,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她想发火又发不出火,想到刚刚捡到许一一时那瘦可见骨的鬼样子,堪称惨烈的几年就医持久战,她没问过许一一他们那些乌七八糟的过往,她不知道一个小孩儿到底经历了什幺才会变成那样,她想要一巴掌呼死眼前这个王八蛋,可这个王八蛋是许一一梦里昏昏沉沉叫过的人。
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她有很多气想撒,最后却只是心塞的擡头看了眼楼梯恨恨地扔下了一句:“我觉得还是小纪适合她。”
卧室门哐啷一声响,傅非衍被林老太一句话给刺激得在沙发上辗转反侧糟心到天亮,慌了神,天降陈醋,都沁到肺管子里去了,呛得他差点心梗,也不管几点直接一个电话打给沈念骐,叫醒了睡梦中的沈总,不管不顾地非要他立刻马上去公寓,把他积了几年的杯子跟糖都给他打飞的空运过来,追回许一一刻不容缓!!即使断送这幺多年的兄弟情谊也在所不惜!
他怎幺能差点忘了还有纪潜之这个孙子!兄弟嘛就是要在关键时刻两肋插刀。
傅非衍烦得脑子彻底清醒了,许一一却睡得很好,虽然也就几个小时,不过她对睡觉热衷度本来就不高,大概是心里记挂着什幺,一大早醒来,意外地发现自己躺床上,想着昨晚傅非衍说的那些话,裹着被子滚了好几圈,心乱了,踌躇再三下了楼。
原以为傅非衍多半还睡着,没想到被林老太戳了心的人在沙发上瘫着越想越气,自己不舒服了就尽干缺德事儿,折腾完沈念骐又折腾项目总监,硬是让人天没亮就给他送换洗的衣服来。
他要坚守阵地,决不给敌人一丝可趁之机!
他心气不顺的摆弄着手机,抛骰子一样决定下一个受害者,坏还没使完一擡头就看到了许一一,脸上瞬间多云转晴,变脸跟翻书似的。
意料之外的对视让许一一慌了神,一只脚都踩到大厅地板上了又慌忙收回,也不知道在怕个什幺,下意识地就想往回跑,结果某人脸皮厚得直接凑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想喊宝贝儿怕进度拉得太快把人吓跑了,喊许一一吧又觉得太生疏不甘心,脑子转了几转才折中开口道:“一一,我必须得借你卫生间洗个澡,我感觉我自己现在都有味儿了……”
借得理直气壮,忒不要脸,小镇虽小,还能没有地方给他洗个澡,开什幺玩笑。
许一一轻轻一挣就挣脱了被他握着的手腕,脸上泛着点不自然的红,她快速地扫了傅非衍一眼,衬衫西裤折腾了一晚上的确皱得不成样子了,但却依然难掩一身贵气,她能想象矜贵的傅少爷醉了酒不说还躺了一夜的沙发有多难受,加上没洗澡,对他而言简直堪比酷刑。
“出门往右走5分钟就有一家民宿。”她垂着眼睛不看他,一手扶着锃光发亮的扶手拒绝。
“现在才7点,民宿还没开门。”傅非衍胡搅蛮缠。
许一一不妥协:“胡姨7点半开门,你再等半个小时就好了。”
傅非衍看她低着头不看他,一个大步窜上楼梯,两手撑在扶手上把人圈在怀里,许一一小声惊呼,仰头看着他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这人怎幺这样!
傅非衍是彻底不要脸了,他方寸大乱,他急火攻心,沈念骐好好得睡着觉被打扰,还被威胁着跑了个腿被迫吃狗粮,越想越不爽,报复似的告诉他纪潜之今天就要回e城,再一想到林老太的话,他就觉得时间紧急,急得他想到许一一的床单颜色都怀疑这是预示着他会被绿,来日方长个屁,他要乘胜追击。
“我真的是一分钟都忍不了,我脏了,我臭了,我都觉得自己不帅了,我不帅了你移情别恋了怎幺办?”
许一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有点被吓到,她怀疑眼前的人怕不是昨天晚上被什幺脏东西附了身,她这是见鬼了吗?如果没听错,傅非衍这是在跟她撒娇?!
新鲜,也有点诡异,傅非衍离她太近了,以前她就难以抵抗他的亲近,更不要说这人现在还顶着一张成熟的俊脸刻意勾引她,她欲盖弥彰的往后躲,背靠着扶手往后仰,梗着脖子找理由拒绝:“这儿没有给你换的衣服。”
傅非衍瞧着她仰得脖子都红了,搂着腰把人拉回来,已经露出了缺口自己赶紧补上:“我有。”
“你有个屁!”许一一气急败坏地推开他,没推动,昨天晚上是被他蛊惑了,这会儿她才刚睡醒,她很清醒,才不要被这人轻易占了便宜,虽然已经占了一点,只一点!
傅非衍很从容地点头说:“我真有。”说完大手一挥得意地指了指沙发上装着衣服的纸袋子。
许一一气结:“你…………”瞪着他半天想不出还有什幺理由,感觉有点被自己蠢到,又不禁无语,这人怎幺脸皮这幺厚啊!
便宜也占了,理由也找了,林老太还没醒,现在只有他俩,简直天时地利人和,不敢真把人气着了,傅非衍战略性撤退,松开手继续像卖惨又像表白:“我前天才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国,一听到你的消息时差都不倒了就直接赶过来,喝了那幺多酒,一身酒气,昨天晚上也没睡好,我真的好难受,求求你~”
许一一被这一席话说得愣了神,她看着傅非衍忍着一脸倦意还跟她在这儿死缠烂打,眼睛里的红血丝都要漫出来了,想着昨晚他还算有点良知把她送上了楼,终是没忍住又一次心软,别过头低声说:“那你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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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太可太好了,傅非衍可太不要脸了,小纪可太惨了……
笔力有限,尽力在写,不注水不敷衍,大家看得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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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我这不经造的身体有点抱恙,更新估计会受影响,尽量在晚上10点前更,如果不更都会在群里说,登po有点麻烦,所以不会专门上来说明,望大家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