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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淮安圈出来的地方都是旦夕能返之地,曹阳看着地图,用手指丈量自己所处位置与扬州距离有多少,比一折还多出半个指头来,才一日没见到萧婵,她又开始难过了,说:“鬈鬈想起扬州……找阿母。”

头发一天没梳理,卷成一团一团的和个鸡窝似的,曹淮安以手作梳,从头顶开始慢慢梳开曹阳的头发:“阿父知道,但不行,路途遥远,你身子受不住。”

心机费到的曹淮安作出无奈一笑,曹阳知道自己是在痴心妄想了,吸溜鼻子,认真看起地图,她看到了幽州,若没记错阿母说过自己曾在幽州住过一段时日,哪儿风光不错,常有酒会诗会,文人最爱去那处,听说每年春时,还有猎兔大赛。幽州离司州的距离并不远,就多三四日的路程而已,曹阳心思一转,小指头随指幽州一处郡城,说:“鬈鬈想去幽州。”

曹淮安还没开口说不行,曹阳脖子一逗一逗,眼里却先泛起泪光,一眨,开始下起剔透的泪珠子:“鬈鬈长这幺大,只出过一次司州呢……不曾行过远路的姑娘,日后是目光短浅之人,阿父想让鬈鬈,成为一个目光短浅的姑娘吗?”

避嚣习静固好,但世不曾历过灾乱而避嚣习静又是另一回事,曹阳说的并不无道理,他思虑了一忽儿,向袖中掏出一张帕子擦擦曹阳的小泪面,说:“那阿父,先写一封信到幽州去。”

曹阳收起眼泪,不觉喜容可掬,问:“为何要写信?”

“幽州哪儿有阿父的手下将军……”话到这儿一顿,曹淮安连忙改了口,笑了笑说,“有阿父的朋友,写封信告知,便就能让他管我们的一日三餐。”

……

姚戈更名为霍沉,但他还是喜欢姚戈这个名字,霍戢喊他霍沉,他是待答不离的态度,叫他姚戈,便勉强应一下。

到最后霍戢干脆就喊他姚戈,新起的名暂且作罢。

姚三笙不是个能闲下来的姑娘,回到幽州治所蓟县后,整日价不着府,一会儿上山采草药去,一会儿化身作铃医做功德,带着医术背着药草走在市槽里为人治。

姚三笙常常曙未盈窗出府,星河满天归府,就算同居一府,霍戢也基本看不见姚三笙的踪影,十天半个月说不上一句话也是常事。

人是随他回来了,一回来就不顺脸儿,看来心还没宛转回来。

幽州稳定多时,不似几年前一个不眨眼就生动荡,屡有战事,要出兵镇之。曹淮安威名著四方,如今又伴君左右,他手下的将军沾了点光,由着曹淮安手下将军管辖的州郡,无人敢造乱,霍戢慢慢落得个清闲的日子,闲来无聊无趣,又看府中冷冷清清不大自在,某日突然脱甲弃剑,穿上便服,颜厚如甲,跟着姚三笙上山采药。

起初姚三笙以为霍戢是易服巡城,一路无话,直到到了山脚,她才后知后觉这厮是跟着她来的。

姚三笙忐忑不定地猥过身,面有愠色,狮吼般发问:“霍使君干什幺一直跟着我?”

霍戢上前一步,恃着过人的膂力,三两下夺过姚三笙肩上的竹编箱笼往自己肩上放,说:“怕你又遇山中虎,秋日的老虎最恶,你资性聪明也愚钝,见虎在眼前,定是手忙脚乱无计可施,和只糊涂虫般,乖乖成虎口之食。往后上山来,我都随你一起。”

不在意霍戢的半贬半夸,姚三笙眼光落在他的手上,他第一回被虎咬伤,伤势不重,但第二回被咬伤,险些去了半条小命,伤好了还留下一道丑陋无比而永远不能消去的疤痕,愈合起来的伤疤,啮损黑痕,新长肉微微坟起,肉眼看着便疼辣辣的。

伤好之后,霍戢拿起亮晃晃尖利的小刀,手腕几动,在疤痕上纵横几划,划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仔细分辩,才分辨得出那是一个“笙”字。姚三笙早些时候就发现了,心微微受动,却没说什幺。

他定是故意为之,弄得天花乱坠,挖空心思欲博她一点同情。

眼光慢移开他的手,姚三笙顺势转过身,一步一个台阶,时值秋爽,满台阶是烂红的落叶,她踩着往山上走,吐吸一口热气,说:“若遇山中老虎,使君又是要大展身手徒手杀之吗?”

“你若是喜欢老虎,我也可以将它活捉起来。”霍戢笃悠悠跟上去,他腿长,很快便与她并肩而行,“然后造一个铁笼养在府里,据说老虎骨头亦可入药的……”

听到这话,姚三笙耸然动容,浑身的肌肉冷不防痉挛了三下。他哪只眼睛看自己喜欢那一脸恶相的老虎了,活捉说的轻巧,可是用命活捉吗?

霍戢平日里少言,今天话匣子打开,滔滔不绝说了许久,说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话。不赖霍戢,他只是一位行军打仗的将军,想与一位医者言语投机着实有些困难,有意去接近姚三笙,反让人觉得不自在。

姚三笙不想做分子搭理嘴里夹七夹八的霍戢了,也懒得白费力气去搭理他,不遮嫌弃的痕迹,往旁边大大挪一步,远离肩旁的霍戢。霍戢看得出来姚三笙嫌弃自己,存着一点小心,默默后退一步,不与她并肩走,屈首跟在后头,不再说话。

到了山顶,姚三笙二话不说,捋起袖子在一团杂生的草里辨益草,霍戢对药草的知识一窍不通,一点忙也帮不上,就不狗拿耗子惹人嫌了,嘿哎一声,没趣耷拉默默观看辨药的姚三笙。

姚三笙穿着灰不答的衣裙,发上无钗无珠,脸上不饰脂粉,从头到脚清清爽爽,好一副勃勃的精神,也算是秀气,霍戢看着,竟想不起来她穿鲜衣亮服的时候是什幺个波俏模样了。

姚三笙全神贯注辨益草、去毒草。辨了大半个时辰,辨到眼花缭乱是处都无益草,好几次看朱成碧,错将毒草当益草摘起,如此马虎做事,姚三笙险些被自己气晕。

又过了一刻钟,宽松的肚内唱起歌时,终于找到一株昂贵的益草,姚三笙眉眼萌展,和挖到金银珠宝一样高兴。能发现一株益草,也就说明在附近里也存在其它益草,她一高兴,抛撇了饥饿感,一步一步和鸭子一样往前挪,尚不知霍戢蹲在正前方。挪到霍戢跟前,一个没注意嘴里就被塞了一块软软的饼食。

舌尖碰到了软食,味道甜甜的,姚三笙嘴衔哺,忘了如何咀嚼,懵懵地擡起头。霍戢说:“你饿了,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姚三笙欲吐哺,可牙齿不由她控,瞪着一双眼,不服气的模样,嘴里却三两下,嚼碎了饼食往肚里吞。

霍戢见状,复拗下一块和葡萄一样大小的饼食送到她嘴边。姚三笙扭头无声拒绝,伸出手要接,霍戢不施一点劲儿,轻轻打落她擡起来的手,说:“你的手全是泥土,脏兮兮吃了会坏肚子,我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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