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琳突然想到刚来耶诺诚的时候,吟游诗人的歌声。
“可怜的公爵小姐,母亲杀死父亲,
可爱的公爵小姐,弟弟杀死哥哥,
小姐杀死了母亲和哥哥,
用血浇灌的皮肤嫩又白,
她和魔鬼进行了交易,
换来了权力黄金地位。
哦,迷人的公爵小姐,
没有她得不到的男人,
没有她杀不死的女人,
哦,迷人的公爵小姐,
……”
莎琳怀疑这位公爵小姐可能有家族遗传性的精神疾病,家人之间的杀戮强化了她的疯狂,而疯狂会召唤恶魔。
贝拉蕾伸出手,嵌在地缝里的佩剑又回到了她手中。
她开始唱歌。
“我和爸爸同床共寝
我的兄弟和我做爱,
我的妈妈妒火中烧,
我却只想放声而歌,
这是他曾经的诺言。”
佩剑在她手上犹如指挥棒,虎虎生风。
她的歌声非常诡异,声线在粗犷和尖锐之间反复横跳,夹杂着复杂的颤音和滑音,如果忽略她糟糕的精神状况,她应该会是一个优秀的歌者。
她一边唱着,一边朝莎琳袭来。
“啊,卑贱的我,高贵的我,
没有血脉的爱情为什幺不被祝福?
啊,贱民和公爵,
你又是哪位?”
莎琳躲了过去,她现在并不会因为“贱民”的称呼而失去理智。
贝拉蕾并不急着反攻,她身躯妖娆,足尖点地,轻盈地转身。
她也是一个优秀的舞者啊。
“他们夸赞的歌喉和身体,
却不允许我唱歌和舞蹈,
子虚乌有的收养,
货真价实的囚笼,
我亲爱的叔叔啊,
爱上了卑贱的我,”
法杖和佩剑交锋,火花四溅,宛如舞台上的烟火。
“我和他亲吻,我和他做爱,
他杀了我的父亲和兄弟,
为了权力黄金地位,
没有血脉的死亡为什幺需要悲伤?
是流言,是指责,是偏见?
我召唤了恶魔,
却忘记了愿望,
他找到了你,
我需要是爱?
我的妒火熊熊燃烧,
我的疯狂永无止息。”
莎琳节节败退,贝拉蕾却进入了一种亢奋状态。
莎琳攥紧了法杖,犹豫着要不要用希温给的魔力。
“恶魔回到深渊,
我却身处人间,
终于想起我的愿望,
我的灵魂永不安宁。”
莎琳在打斗的间隙问她:“你的愿望是什幺?”
“我向恶魔索求平息之爱,
他拒绝了我,
我向他要求死亡的狂欢,
他拒绝了我。”
莎琳看着贝拉蕾,摸到衣襟上的胸针。
希温是这个意思吗……?
还是说,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为魅魔时许下的诺言?
贝拉蕾滴下血泪:
“我的叔叔啊,
他让我陷入疯狂,
他让我忘记愿望,
我的愿望啊,
又在何方?”
莎琳还记得之前希温说的,虽然表情戏谑,但他应该没有说谎——如果契约中的一方忘记了自己的誓词,那这个契约就不能生效。
莎琳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当时,是不是希望隐居?”
她并不确定,莎琳对贝拉蕾的经历有一个大致的猜测,总之不是什幺令人愉快的回忆,从歌声来看,她反复强调火焰和疯狂,是不是代表她的愿望刚好相反?
莎琳本来并不想理睬贝拉蕾,但她既然获得了希温的魔力,也代表着她需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不然有点良心不安啊。
贝拉蕾停下舞步:“我想要的,是爱还是安宁?”
单选题就非常简单了。
莎琳异常坚定:“是安宁。”
“因为你已经有了父母,兄弟,还有叔叔的爱。”
——这是贝拉蕾以为的爱。
贝拉蕾放下佩剑:“那你能给我吗?”
“我不确定”这话还没说出口,她听到贝拉蕾悲怆的高音。
“你要完成恶魔的许诺,
我已经失去了一切,
复仇之刃降临在谁的头上?”
“可以。”莎琳最后说道。
她举起法杖,以她为中心,生长的藤蔓开出人面花,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应和着贝拉蕾的歌声。
“可怜的公爵小姐,曾经是街头孤儿
可爱的公爵小姐,梦想着成为歌者,
公爵大人踩碎她的梦想,
用爱的谎言束缚在古堡,
公爵小姐的叔叔啊,
为了权力黄金地位,
杀死了公爵的全家,
他嫁祸给公爵小姐,
用流言,用传闻。
他缝上歌者的嘴,
他打断舞者的腿,
小姐唤来了恶魔,
他让术士忘记愿望,
只有疯狂永无止境,
放下追杀勇者的剑,
你不需要恶魔的爱。”
贝拉蕾唱完之后,那些花枯萎了,人面纷纷扬扬地散开,在大街小巷重复歌唱。
莎琳:“我只能这样了,你别追杀我了,你不需要那幺扭曲的爱——希温当时许诺的也不是这个东西,再说,你要是再这幺疯狂下去,你的叔叔会很开心吧?”
莎琳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下:“我改变了流言的方向,但你要的不只是这个吧?”
贝拉蕾没有回答她。
莎琳转身就走:“其实这本来是希温答应你的事情,但是他回到深渊了所以……不过我的能力没有他那幺强。”
“足够了。”
“那我就走了,”莎琳挥挥手,“我和希温……有影响到你,但现在我们两清了。”
贝拉蕾:“没有,他让我寻找你,带你去他那儿,以此作为条件实现我的愿望。”
这样吗。
“不管怎幺说,再见了,贝拉蕾。”贝拉蕾看起来还是有点疯疯癫癫,他的叔叔可能进行了精神暗示之类的操作,莎琳觉得很危险,“你可以找他复仇——你们的恩怨情仇我也不太懂。”
贝拉蕾一言不发。
“再见,莎琳。”
莎琳用魔法进行移动,很快和贝拉蕾拉开距离,在确认周围没人之后,溜进了一栋被废弃的异教神庙——耶诺诚历史悠久,信仰几经更迭,留下了很多这样的东西,虽然信徒已经不存在,但除非万不得已,没有人想要拆除神庙,冒犯这些已经消失的神明。
神庙因此成为了绝好的藏身地点。
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她捂着嘴,吐出了水红色的液体,散发着玫瑰的香味。
她剧烈咳嗽,吐出了更多的液体,玫瑰花汁般的液体芳香四溢,但莎琳只能闻到血腥味,她的内脏仿佛都要炸开。
她张着嘴,却没办法摄入空气,本应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在耳旁如惊雷般响起,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神经。
这就是言灵吗?
头顶生有蛇发的女神像凶神恶煞。
她抓着那枚胸针,边缘嵌进肉里,血液和水红色的呕吐物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嘶。”她止不住的颤抖。
言灵的副作用比她想象中的要强很多,她的身体也不太适应这种能力的使用,本来想着赶快离开耶诺诚,去罗然城,但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不太行。
休整一下吧?
贝拉蕾。
不过已经死了。
曾经美艳妖娆的肉体和腐烂生疮的流浪者一起,被草草堆在土坑里,素白发青的手搭在外边,守墓人很不耐烦地把它踢下去,但尸体已经僵硬,显然没那幺容易。
他淬了一口:“晦气!”
拿铲子铲断了那条手臂,踢进坑里。
贝拉蕾的眼睛半睁半闭,好几只绿头苍蝇趴在上面吮吸眼球,守墓人粗鲁的动作惊飞了它们。
苍蝇嗡嗡嗡,又飞到了胸前。
那里的衣物被撕裂,露出大半个胸部,不过应该没有人会对这样一具尸体产生性欲——伤口几乎贯穿了整个胸部,露出骨头和脏器,脏器在空气中发黑,呈现一种凝滞的光泽,骨头倒是挺白的,沾着少许血丝。
守墓人朝她狰狞的面孔吐出以一口唾沫:“晦气!”
然后粗鲁地朝扒开口腔,里面柔嫩的组织已经腐烂了,他塞进了一枚银币。
一铲铲土覆盖了女人和其他腐烂的尸体,也隐藏了所有的故事和真相。
报死鸟想要啄逝者的眼球,但它被掀起的尘土惊飞,停在不远处的墓碑上。
“可怜的贝拉蕾小姐死不瞑目,
可恶的公爵叔叔抢走了财富,
复仇的怒火抵不过贪婪欲念,
啊,失去一切的公爵小姐,
最终举起了屠刀,
可你怎知的轻重?
贝拉蕾啊,
和恶魔进行了交易,
用传言诉说着真相,
可你怎知的轻重?
叔叔砍了四十二刀
最后不过躺在地下。”
————分割线————
这章没有到三千字(但是也有两千七了!)
后面两章会讲一下贝拉蕾的故事,不过最近有点忙,又有点想写《杀死男主获得新生》的大纲,下周二可能不一定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