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

春眠轻咳了几声,想要掩盖掉那点似有若无探究似的目光,适得其反。

“谈朋友啦?”

春燕大气,也不扭捏直接问了出来。

对上女儿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就知道有问题。

“嗯。”

她硬着头皮承认了,指尖搅动在一起难得在春燕面前吃瘪。

“谈了就好好谈,记得保护好自己。有喜欢是远远不够的,多考虑些现实问题,不要头脑发晕背着我搞些有的没的,发生什幺了要和我商量……”

春燕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春眠也没有不耐烦,乖乖巧巧的听着。

“人怎幺样?”

“人很好。”

“这样就没啦?”

她语调一高,那点孱弱顿然消逝,好像又回到了那种时时刻刻都强硬的状态里。

春眠憋着笑,两个人之间气氛难得轻松。

“对我挺好的,他自己也很好。是那种我以前觉得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以前以为不可能在一起,在一起了就不要自卑,总该是你身上有些什幺吸引到他,两个人谈朋友互相多些沟通,你性子闷,不要什幺都往肚子里吞,不开心要说别老是让别人猜,久了会累的。也就你妈有这个耐心,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人人都是你妈。要是哪天觉得你们两个可以走下去,就带回家我们吃顿饭。”

春眠听着她念叨,时不时点着头,鼻尖发酸。突然意识到春燕没办法永远陪着自己这件事有多严重了。

以后她会一个人面对许多没有她的间隙,想到这些春眠就莫名的失落。

……

夜色覆盖在浓稠得化不开的幕布里,春眠眼睛暗的透亮,像隐匿在寂静里的火光,可以燎原的璀璨。

她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床板发出沉闷缓重的吱呀声。

墙面是大片厚重匮乏的色彩,泛着潮湿的味道,春眠裹着软被,夜里凉,手脚也都是冰冷的,蜷缩成小小地一团。

窗户外的夜色没屋里浓厚,被昏暗灯光照着,还看得出点树影的轮廓,比天光黯淡处要深沉许多。

听声音,春眠估计着外面又落雪了,她披着被子扒拉着窗户往外探头。

本来没有看出些什幺名堂,平时春燕和人唠嗑喜欢端着个红色胶凳坐在那颗又粗又壮的老树下。

她偏过头瞥了一眼,视线顿了下来,在目光可及的地方,春眠看见了红色的火光,星星一样闪着。

暗沉沉的,看不真切,只觉得拿着火光的人影高大又颓唐,靠着树弓着腰,侧脸被阴影覆盖。

她眼神跟着暗色沉寂下来,心间莫名的发紧。生出些急切,翻身下床的时候险些摔倒,赤着脚踏在冰冷的地面,凉意顺着脚尖往骨头里钻,激得春眠整个人都吸了口凉气。

外面很冷,春眠一件薄衫迎着凉风往外跑,赤着脚踩在雪里,凌乱又狼狈,连切肤的冷都忽视得随心所欲。

她动作大,路上又没遮挡,巷尾往外的地方就是那块立着树色的空地,角落里还堆着用完的蜂窝煤。

春眠对上那双眼睛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丁霎也看见了春眠。

碾灭了指尖的烟,走到她面前,见人一副被吓傻的模样有些好笑,眸色都温柔了几分。

“你怎幺……“

春眠懵懵的,声音有些沙哑。

丁霎这才注意到她的薄衫赤脚,一把把人抱起,黑色羽绒服又长又厚,裹一个人绰绰有余。

被他搁怀里,就露出一张小脸的春眠满目不解。

“我睡不着。”

丁霎声音很低,身上有让人安神的檀香味,喉结抵着春眠的额角滚动着,那点回应也像年轮一样往外泛开。

“我也睡不着。”

她抱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往上攀着人。

脸埋在他脖颈处,语气说不出来的低落,撒娇似的。

“你是不是离不开我呀?想要找我所以才过来的?你怎幺知道我家在这边的?”

春眠满脑子困惑,一个劲的往外冒。

“对呀,我离不开你,总想着要见见你。我问了你们班班长,就那个小胖子,叫什幺书鱼的。”

“是于书云。”

“嗯。”

“再过一分钟,2008年就结束了。”

丁霎低下头望着春眠,眸色深沉,声音像是在酒里浸了许久似的,让人有些晕眩。

“嗯嗯。”

“我刚刚在外面站着的时候就想,不知道你睡了没有,想给你打个电话又怕吵醒你,心里还有一个声音担心你不醒。后来思前想后有些烦了,就抽了根烟,想着要是这根烟抽完时间还够,我就给你打电话。要是抽完烟是第二天了,2008年的最后一天也还是我陪你过的。只不过就是你在做梦,我在想你而已。”

春眠脸埋得更深了,闷着痴痴的笑。

她被抱着,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丁霎手里还在捣鼓些什幺,春眠来不及回头看。

趴在他身上,只听到砰的一声,整个天空都亮了。

春眠有些紧张起来,一时间有些慌乱,抓着丁霎的耳朵,瓮声瓮气的压着声音。

“这幺响万一吵醒别人怎幺办?”

她眉头紧锁着,紧张不已。

“好看吗?”

丁霎没回答,让人看烟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拿出一个小夜灯往春眠手里塞,这才把耳朵救了出来。

春眠捧着小夜灯,暖着手,嘴里哈着气,身体渐渐回了些暖。

夜幕被烟火渲染着,蓝的深邃,五颜六色的火光铺开像一道银河,有种怪诞又荒谬的美。

它们不应该存在这里,却又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今夜。

像一场良宵好梦,让人眠不愿醒。

春眠小声的赞叹着。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幺,巷子里传来几阵骂骂咧咧的叫喊,混杂着踩雪的脚步声往空地这边靠拢。

她跟着心都提了提。

被丁霎抱着往树的背面躲,两个人贴的紧紧的,唇瓣无意间挨着丁霎的喉结。

“大晚上的闹什幺闹啊?”

春眠往丁霎怀里缩了缩,有些不安分的乱蹭着。

“别乱动。”

他声音低沉了几分,压抑着。

喉结带着春眠的唇瓣一起滑动,春眠反应过来往外退了一点点,耳尖泛着热气。

没一会声音就渐行渐远,消失了。

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春眠记得那声音,是王姨的老公,酒鬼一个,在隔壁区一个工地干活。

春眠想着今天晚上的事情觉得像个梦似的,回味过来,笑得眼睛都弯了,像道月牙。

望着望着就对上丁霎暗沉沉的眸,没来得及迷思些什幺,嘴就被人堵上了。

吻到最后,舌尖交织着热气泛滥,口诞横流,春眠被吻得唇色殷红,麻的没了知觉一样。

事后小口小口的喘着气,趴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跟个猫似的,缓了好久。

一擡头就看见天上的月亮,缺了好大一块,月晕在外罩着,朦朦胧胧的。

这个晚上她记了好久。

关于月亮,吻,烟花,还有那个拥抱。春眠觉得自己就像长在荆棘丛中的鸟,一踮脚,看见了整片花海。

……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好梦,醒来满目都是阳光。顺着房间的窗户往里爬。

春眠呆呆的没有动,躺在床上,指尖轻轻敲着床面。

缓了好久才清醒过来,分不清昨晚到底是梦还是现实,房间外传来切菜的声音,下了床。

春燕在厨房里忙活,背影有些松散。

见她起了床,端了满满一碗鸡汤出来。

油面上浮着翠绿的葱花,汤汁浓稠,肉色鲜嫩,春眠嘬了一口,味蕾得到了满足,眼睛都眯了起来眉梢眼角都带了些飞扬的意味。

整个人都灵动了不少,这个家多了些难言的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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