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延回东厢,没有走向自己房间,而是走进东厢西角的小偏院。
外间守值的丫环擡起头,见来人并不显惊诧,行礼了事。
杜延直接走进八步床,掀开绢帐,蹙起了眉退身出来拎起床边的厚袍子,走向西窗边。
一瘦削娇弱清丽的女子靠着窗沿,神情既怏怏,也清冷漠淡得紧,似对天下万物都不感兴趣,寂寂廖廖寡淡厌厌。
“丝儿,这幺晚还不睡?”明知是因他晚上有酒局,没过来跟她道声好梦晚安、她才不肯睡,还是要嗔怪她。
把袍子披在她瘦削的肩上,坐在她旁边看他,看了这幺多年,还是不够,必须再看个千年万年。
他身上的酒气,让她蹙起了眉。
好歹算有个回应,他欣喜得勾起唇角。
他今晚没跟陈清说全,他其实有顾护她,八岁那年,当年救她的产婆丫环婆姨意欲拿她的存在换一大笔银子,聪明的她们并没找杜老爷夫人,而是找已拿下乡试第一的他。
收回看她的第一眼,他的心却从此没安在自己身上了。
无需滴血验亲或验甚胎记,她和他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只是她多了层波光荡漾,这层波光在他这被卸得彻底,只留下好看的眼形,但刚好、非常适合长在男性脸上,俊致清雅不浓丽,风清云淡的,叫人怎幺看怎幺舒服。
当然,后来她越长越秀冷清丽,他越长越俊致,但依然依稀相似。
当初,他紧紧牵着她的小手,走向他的东厢房,把她安置在这小偏院,跟父母谈判,她若安好,我为杜家谋功名,我回东厢院若见不到她,会试我交白卷。
如今他要牵着她去京城,永远脱离这个对她实在不好的杜家。
但他不准备告诉她,他要逗逗她。
“丝儿,哥哥今晚陪京城来的相爷喝酒,哥哥要去京城了。”他看着她说。
望向窗外小脸,淡漠的脸上划过一丝意外和惊慌,然后聚成渐浓的绝望,同样淡漠清冷的眸色,蒙起层水雾,水雾越来越浓,凝成一汪水,眼皮一泛,那汪水险些凝成水滴,滑落下来。
他若走了,她还有活命幺?她这个在当年就被判“死刑”的人,她的存在是清廉仁义的父亲、慈悲念佛的母亲的耻辱;她连名儿都没,杜丝、丝儿是他给她乱起的小名。
他若走了,他们不杀了她,思念也会杀了她。
真真看得他心惊胆颤。
“一起、一起去!一起走。”他只逗了一句便狼狈收兵,说出实话,“哥哥带丝儿去,只带丝儿去。”
那颗泪滴终究还是滑落了下来,他不敢再看,心悸得厉害。
“丝儿,哥哥帮你收拾东西,这两天就走。”环视这间她生活了十出年、他回家基本都呆在这的小厢房,酸甜苦味皆泛了上来。
“你那妻妾呢?”自他两年前成亲后,她便再没与他说过话、再没看过他一眼,这是两年来的第一句话,天知道,此时他心海掀起多狂暴的情风欲浪。
他轻轻撩拽过她依然看着窗外的脸——窗外有甚好看的,真是的——灼灼看她,一字一句说道:“她们与我何干?只带我的妹妹丝儿。”
顿了顿、唇角泛起一个小勾,俊致的笑晃得她有些发晕,“我从没碰过她们!”又坏坏的作了个嘘的口形,“我还给她们找来竹马作陪、安排了泄欲的僮儿,所以,也不算亏苦她们。”
说完,压向那张因惊喜、欢欣而忍不住扬起唇角的小唇儿,噙住唇瓣毫无章法的辗磨……
半晌放开软在他怀里的双胞胎妹妹,哑柔着声儿看着她呢喃“丝儿,好丝儿。”她淡漠的眼终于有了丝温度。
指腹抚掉她唇边的水渍,扶她起来收拾东西,他不准备在这里要她,从她适才欣喜的表情,他能预见离开杜府后,她定能养好身子和心情,那时两人才能真正尽欢。
她安好、欢愉,是他毕生所求,不是甚功名利碌,所以、当甚影子幕僚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