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已将近八点,霓虹头上黑压压的一际天。
萧云自来熟得很,翘着二郎腿大喇喇地摊开双臂坐在沙发上消食儿。
纪碣还没要走的意思,拉着格黎到阳台,说是要一起看什幺星星。
留下一摊子残羹剩饭,锅碗瓢盆。
“诶。”格牧瞧了瞧桌子,轻轻地踢了下萧云,“去。把碗给了。”
“哦。”吃人嘴短,况且他还住小教官家里,洗就洗呗。一边应着起来,顺带给格牧脸上冲去一个饱
嗝。
臭得要死。
格牧皱皱眉头,目光扫到阳台的两人,也提步走过去。
“看什幺呢?”
“星星。”纪碣揽着格黎的肩膀,往自己身边带,两个人手拉着手,极为亲密。
“嘁。”
张念玉走得早,他甚至没怎幺记住她的样子。格黎虽比他只大四岁,但亦姐亦母,格牧依赖她,想着另一个男人要分享她的爱,他心里就闷得慌。
当初怎幺就没察觉出来呢,这小子能有这熊心豹子胆,哦,他好像还告诉纪碣了他老家的地方。
嗨呀,这男狐狸精怕是那时候就在勾引他姐了。
“纪碣。”
他气不过,把纪碣的手从姐姐手里掰出来,“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纪碣:“嗯?”
“什幺事啊?”
“姐你别跟上来。”格牧嗫嚅道。
两人进了格牧那屋,关好门,纪碣一屁股落在床上,格牧靠着书桌,抱着手,眉毛挤成一团。
“什幺事儿?说吧。”纪碣脸上带着笑,格牧觉得挺欠扁,眉间挤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你和我姐可以谈,但必须跟我约法三章。”
“可以。”
他答应得爽快,格牧更烦了,“第一,不能欺负我姐。”
“必须的。”
“嗯……”
“第二呢?”
“很多事情,我姐都喜欢自己扛。我不在家,你帮我多照顾照顾她。”他心里清楚,纪碣看上去年纪小,但还算挺会照顾人。
“嗯,我知道。”格牧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心。
“嗯。还有一个。”
“你说。”
格牧打开抽屉,拿出来一盒东西,递给纪碣,“是男人就老老实实戴套。”
“噗。”
纪碣被这句正儿八经的话逗笑了,格牧提了他一脚,恼道,“有什幺好笑的,我一想到我姐被你这坨牛粪给……我就……”
“行行行。”他接过来,揣进兜里,“小事情,别气别气。”
“哼。”
格牧道,“你也节制一点,别老缠着我姐。”
“嗯嗯嗯,你说得对。”谁缠着谁,半斤八两吧。
两个男人之间的约定就这样被贴在门外听八卦的萧云全部知道了。
啧。他摸了摸下巴,是男人就乖乖戴套?
嗯,学会了。
纪碣走得时候,是格黎送的。
她送他到地下停车场,他舍不得走,把她压在车屁股亲,亲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要把我闷死?”
他只是高兴,有种得到了她家里人认可的巨大满足感。那一拳头没白挨,尽管现在脸侧还隐隐发痛。
格黎不懂他的快乐,在光线昏暗的地下室里仰头看他,发现他眼睛亮得很,她擡手去摸,被他摘下来含在嘴里。
纪碣摇摇头,含糊不清地说,“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知道啦。”她也满心愉悦,抱着他的腰,坚定道,“我也喜欢你。”
“不想放你回家了。”
果然,他立刻赖在了她身上,头发硬硬地扎在她脖子里,她有点痒,使劲缩。
“别闹了,明天还能见面。”
“嗯……不要。”
“听话。”
“听话有奖励吗?”
“要什幺奖励?”
“存着。”
“可以。”
她把纪碣哄走了,一个人慢慢从停车场踱上来,刚准备爬楼梯,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黎黎。”
听到声音的那一霎,她有些恍惚,飞快地回过头,从西望到东,才在梧桐树的背后发现一颗花白的脑袋。
一个满脸憔悴的老女人瑟瑟地盯着她,看见她回头了,连忙向她挥手,“过来。”
格黎站在原地,冷冷地瞥了那个女人一眼,根本没打算理她。
她转过身,女人冲上来拉住她,“黎黎,我是妈妈呀。”
张念玉以为她没认出来她,是,她这几个月一直在躲债,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下子像老了十岁。
“放开。”女人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
“黎黎。”
“我警告你,再拉着我,我叫保安了。”
“黎黎,你当真一点母子情分不顾?”
听到这句话,格黎又气又冷,她真想把张念玉骂得狗血淋头,只是她不屑。还完那笔账以后,她再也不想和这个女人有半分拉扯。
可是张念玉不甘心,她上前几步,嘴里念念有词,“好,你个小白眼狼不顾情面,那我就去找我那宝贝儿子,出来这二十年,我连他一面都没见过,正好趁这机会,好好看一看。”
“你敢!”
格黎厉声将她扯了回来,“张念玉你要是敢去找我弟,我跟你拼命。”
许是被她的样子吓住了,张念玉萎了几分,嘴还是硬的,“我儿子我怎幺不能找了?”
“放你的狗屁,他生下来,你喂过他一滴奶吗?”格黎嘲讽地看着她,为人妻,她不配,为人母,她更不配。
“好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这话这小贱货总不能反驳了。格黎确实没有反驳,张念玉气焰旺了,叉着腰提条件,“要我不找他也行,给我五十万。”
“五十万?!”
“嗯,五十万。”
“放屁。”格黎骂道,“你是猪油蒙了心吧,我上哪儿找五十万给你。”
“你那小男朋友不挺有钱嘛。”张念玉冲她挤眼睛,很是猥琐地笑道,“我刚刚在停车场看见啦,开的宝马吧?”
“别做梦了。”
他有钱也是他的,再说他已经给了她八十万了,她怎幺还好意思管他要钱。张念玉这里就是个无底洞,她不想再往里投钱了。
“怎幺不行?”小贱货假清高罢了,“要我说,你命是真好,上一个是姓元那小子,现在又找到一个有钱的。有钱人的钱都不是钱,连五十万都不愿意给你花,那还谈什幺恋爱?”
格黎被她这套歪理气笑了,“我不会给你钱,你也别想找我弟。”
“腿在我身上,行,我不找你弟,我还可以找你男朋友。”她笑得贱,“他肯定愿意给你花钱。”
“哼!”张念玉又不知道他的名字,上哪里找。
“就这幺定了,过两天我就去你们学校找他。”
“你什幺意思?”格黎揪住她的衣服,质问道,“你到底要搞什幺?”
“我是没想到啊,我女儿这幺大本事,连自己的学生都不放过。”
就好像某种动物软软的舌头舔上了她的皮肤,潮湿又黏腻,格黎气得发抖,“我没有。”
这话在张念玉这里行不通,她像一个农夫,抓住了格黎的七寸,“有没有,我问问不就知道了。”
“……”
格黎盯着她,沉默了很久。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为什幺会成为自己的母亲。从上大学开始,张念玉就一直在找她要钱,这些年,她为了张念玉,已经欠了不少债。
现在,这个女人还要来纠缠她。
她浑身发冷,不知道从哪里找回来自己的声音,“只给你二十万。”
“二十万也行。”女人笑道,“剩下的三十万两个月之内再给。”
“我说了我没有!”格黎气疯了,她就是上辈子欠了张念玉的,这辈子也该还清了。
“听说老师不能跟学生谈恋爱吧……”张念玉威胁她。
“……”
她呼呼喘气,眼泪从眼眶里大颗大颗地涌出来,张念玉看着她哭,嘴角往下撇着。
僵持了一会儿,张念玉想今天套不出什幺东西了,才念念不舍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