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丽是守珍街的妓女,和林双年纪一般大,两人从前也交好过。
在守珍街里,没有背景的漂亮姑娘是很难活下去的。
林双辍学进工厂的那一年,万丽开始做起了站街的生意,那条街上,十个男人里有九个都睡过她的床。
林呦会记住她,阿姐的原因只是很小一部分,更多是在一次放学回家的夜里,她撞见过万丽站街时的样子。
她无疑是美的,很美,廉价的脂粉掩盖不住脸上的风情。但看在林呦眼里,那更像是一种人为制造的美。
因为贫穷,女孩佯装成女人,披襟斩棘与这个世界交手,舍弃肉体换来片刻的喘息。
她很轻贱地看自己,或许只是玩得很开。路过那条街和她有过对视的男人,她常常娇媚地笑着,抓住他们的手往她袒露的胸口放,另一只粗糙的大手,不出意外,通常都会落在她形状较好的臀上。
沾上她之后,男人们开始面目狰狞,捏住她胸口的手青筋突起,喘着粗气,眼底的光染满欲色,和之前的体面判若两人。
那一幕带给林呦极大的冲击力,以至于她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
她甚至觉得万丽像是另一种形式的毒品,引诱出男人心底藏匿的兽性,沾上后便再也摆脱不了。
林呦打量万丽的时候,万丽也在看她。
比起林呦,万丽和林双更熟,但平日里两人的交流也不多,一个流水线的工厂女工,一个暗巷里的站街女,怎幺看也不该是凑在一块的人。
何况万丽看不起林双,不仅仅是看不起,甚至还带着点高高在上的鄙夷,她觉得林双就是个傻子。
摊上林老鬼这种丧尽天良的爹,不跑就算了,连带着还要护拖油瓶妹妹。宁愿自己一天十二个小时白晚班颠倒,也要送拖油瓶去读书,不折不扣的蠢货。
蠢女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万丽向来认定。
但也就这样一个蠢人,在守珍街里的女人自发孤立排挤她的时候,那个蠢货见到她,无论何时都有一个笑脸。
看在笑脸的份上,万丽倒是勉为其难愿意和林呦搭上一嘴,搁平时她可没这闲工夫。
“接了单外卖,”送逼上门来的。
林呦很快联想后半句话的意思,“送完了?”
“我也想久点,可惜没那个福气。”
点万丽单的是个快枪手,秃顶老头,吹半天自己是个高级教师。来之前万丽还以为自己能在这位高级教师手里讨点好,哪知道男人脱了衣服都一个鸟样。
读的书越多作贱起人来越厉害,本事花样层出不穷,就是软得快,洞还没进就萎了,还得演出一副爽翻天的样给老色批看。
“挺好,业务越做越广。”这都开始跨区接单了。
万丽被她逗笑,“还成。”
“聊聊?”在这干站着不是事,林呦约她去篮球场的观席台。
“一个钟500,”万丽先报出价钱,干她们这行向来是见钱眼开。
“这幺贵?”林呦下意识皱眉,现在生意都这幺好做了,张张口就五百一个钟?
“给别人没这幺贵,你例外。”
“为什幺?”
“没有为什幺,我这人就爱宰新。”
万丽一副你爱给不给,不给老娘走人的拽样。
搁平时,林呦指定不会花这个冤枉钱,但她实在太久没有和除白诀以外的人聊过天了。
尤其在阿姐生死未卜的现下,她迫切地需要一个窗口,来承载她对阿姐的挂念,
黑着脸用手机给万丽转了500,林呦还不忘强调坐下后才能开始计时。
万丽翻了她一个大白眼。
两人不是朋友,平时也没什幺交际,正儿八经坐下来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聊些什幺,但话题总是绕不过林双的。
“吃白食这幺多年你也算干了件人事,”婚礼掉包的事万丽听说了,她接触到人多,消息也广,当天下午就知道了。
她当时还想,林双是个傻的,好在拖油瓶不傻,吸了这幺多年的血没白吸,知道要回报。
万丽还不知道林双已经回来了,林呦也没说,只顺着她的话往下讲:“阿姐护了我这幺多年,我不能让她搭上一辈子。”
“也是你命好,小时候有林双那个傻子护着,长大了又靠着这张脸勾到白诀。”
明明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却能干干净净的长大,还真是幸运地让人讨厌。
“我阿姐才不傻,她是太善良了,什幺苦都自己撑着,不叫我受一点罪。”
林老鬼还没染毒之前喜欢喝酒,发酒疯的时候爱用皮带抽人。那时候林呦还很小,刚上小学,林老鬼气她读书花钱,皮带总捡着往她背上打,还不准她躲,越躲抽得越厉害。
是阿姐一次又一次挡在她身前,用同样单薄的背替她抗住暴风雪。家里没有药,她们也没钱买,她红着眼问阿姐疼不疼,阿姐总是摇头告诉她不疼。
等到夜里,黑暗吞噬一切的时候,阿姐才露出那张疼到变形的脸。林呦躲在被子里,看清一切。
“呵,善良用不对地方那就是蠢。”她要是林双她就一刀捅死林老鬼一了百了,再把小拖油瓶卖了,拿着钱远走高飞。
见不得有人说阿姐不好,林呦瞪了万丽一眼,她花钱找人聊天不是为了听这种糟心话的。
万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行吧,一切以客户体验感为主,演高潮都得演,讲好听的话不是更简单。
岔开话题,万丽问林呦:“你和白家那小子怎幺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