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很不妥。
自和薛见桃一起吃中饭以来,齐遥就觉得心神不定,老感觉背后有一双像猎豹盯着猎物似的眼睛盯着自己。但四处张望却没有见到奇奇怪怪盯人看的人。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下午的加试开始。齐遥、薛见桃等前20名的学生进入了仁医堂的议事大厅,进去后各个位高权重的夫子已经正襟危坐,和厅内大气都不敢喘的气氛不一样的是,开放的大厅外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其中这里三层的都是女学子,而且明显是打扮收拾过的女学子,时不时一脸娇羞地窃窃私语问“来了吗?”“好像来了?”“没来”,还不停地拨弄头发,调整仪容仪表。站在队伍末端的齐遥环视了大厅一圈,就纳闷了:这一屋坐着的都是些老头子,打扮来做什幺?不是说胭脂香粉只打扮给人看,仁医堂里的人不算是人?
“哦哟,好家伙,全部女学子都来了吧”
显然,薛见桃也是被厅外那些女学子的阵势给唬到,小小声地在齐遥旁边嘀咕。齐遥转过头用眼神询问薛见桃怎幺回事?这薛见桃长着小姐的命却有一颗市井妇人八卦的心,立马来了精神压低声音嘀嘀咕咕对齐遥说:
“这不都冲着西岭王来的幺?据说那刘堂主就是听了西岭王的‘妖言’才拍板有了这场加试的。”
“西岭王?谁啊?”
“哎哟,西岭王你都不晓得?就是那个人称玉面阎王的西岭王啊!天子脚下这片土地,一大半的药房、药行都是他老人家的,而且还是御医!皇帝老爷子这些年为啥那幺猛去肝西岭这些蛮夷之地啊?就是有这位玉面阎王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做后盾,还别说,半个人削掉了还能给你接回来,不出三月又活蹦乱跳奔前线了。”
齐遥无语地觑了薛见桃一眼,被她那连珠似的语速和信息量给砸到头昏脑胀。
“所以西岭王到底是谁啊?”齐遥刚想追问薛见桃,身后的女学子们就爆发了一阵小小的躁动:
“来了!来了”
大厅内的夫子也把腰杆挺得不能再直,头顶有根鱼线穿过脑壳提着脊椎似的。齐遥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到大厅中央的围挡后走出一个八尺高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玄黑的交颈霜白窄边衣袍,袍边绣着金丝线的祥云,衣领上露出的颈、箭袖露出了一截手腕和留着修长手指的手,皮肤都是晒不到阳光的苍白,加上宽肩窄腰的倒三角高挑身材,未看清脸就知道这身行头担得起“阎王”的称号。至于玉面嘛。。。
齐遥擡头往上看,眯了眯有点近视的眼才一点一点地看清:脑后半束着一股马尾,一头乌发是天然的微卷,衬得脸色也是苍白的,刀锋一般的薄唇似笑非笑往上的嘴角,嗯,唇色倒是粉嫩。高窄的鼻梁,嗯,证明这人的耐寒能力不错。两道飞翘入鬓的剑眉下是一双能妖惑人的丹凤眼。。。
???
阿爸耶!阿母耶!我那不知去向的弟妹耶!这不是萧憬衡吗?!
时隔7年,齐遥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再见到萧憬衡。一时间,愤怒、害怕、伤心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上心头,还夹着一缕缕委屈。
自那晚端午节萧憬衡包庇还叫萧娆的齐遥,在往后一段时间里,萧娆觉得萧憬衡虽比不上蓝灏璟那种二十四孝好哥哥,但要比想象中要好相处。夏天的时候,因为受尽排挤的萧四娘自然分不到冰盆散热,一院子老老少少都只能泡水降温,但总不能一整天都泡在水里,实在是热得不行,萧娆就偷偷摸去萧憬衡的书房;作为整个汴王府心尖上的人物,萧憬衡的吃穿用度自然是最好最慷慨的。萧娆就像只不请自来的猫儿一样,蹲坐在书架后乘凉,享受着西面八方的冰盆散发着丝丝凉气。换作其他人早就被萧憬衡一记眼神就能体验到18层地狱的阴凉,但萧娆自觉脸皮厚得刀枪不入,心想着就连我要杀刘五你都包庇了,乘点你的凉又怎样?便心安理得猫着,有时候无聊了,随手拿一本书看,看得最多的也是医籍药典,那些解剖的案例和图文生动并茂的病例看得甚是津津有味,捧着阿母做的绿豆糕一边看一边食欲大开。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扭扭捏捏去问萧憬衡,但萧憬衡多是不搭理的,冷着一张脸在捣鼓自己的药方。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细细解答,萧娆也是个见眼色行事的机灵鬼,遇上萧憬衡耐心解答完,态度180度转变,甜甜地道一声“谢谢大哥,大哥真厉害噢”,然后留半碟绿豆糕给萧憬衡拍拍屁股走人。虽然第二天再过去书房,发现碟子上的绿豆糕不见了,但萧娆觉得萧憬衡又怎幺会吃这些穷酸的糕点,料是给阿喜吃了去,亏得萧娆还和阿母学怎幺做绿豆糕,做了几次都留给了萧憬衡,他不吃还真是没口福。
入冬转冷的时候,木炭皆有份例,阿母本就是怕冷的,为了省给阿母取暖,再冷萧娆也咬牙挺过来,挺不过这不还有萧憬衡的书房幺?萧憬衡的书房里生了暖炉和地龙,烧得整间屋子都暖烘烘的,萧娆在窗边蹬掉长靴,又解下褪色的棉袄搭在窗柩上,一翻身就赤脚翻入萧憬衡的书房,有时候是窝在原来的书架下看书,有时候就是被萧憬衡打着天下没白蹭的暖气,抓到书桌前研墨、剪烛芯;更有时候因着暖气太足,又吃得太饱,萧娆坐在桌子边困意上头小鸡啄米似的打盹,突然脸上感觉到冰凉的触感,像是指头轻轻划过脸颊的感觉,是没关窗户雪花飘进来了吗?一个激灵醒来发现自己靠在了萧憬衡的肩膀上,轻轻转头发现萧憬衡也饱暖思周公,闭着眼、手撑着额头睡着了。再看看窗外,咦?没下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