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介绍,我名叫南和谦,M大四年级学生。今年的除夕夜,风雪交加,温度降至零下十几摄氏度。可我今晚的“新年庆祝”活动却是在学校LGBTQ+社团当求助热线志愿者,顺便说这是我大学期间最后一次志愿者活动,因为我已经修满了学分,元旦过后就会回国。
忘记说,我自我认同是一名男同志(gay),和我同期的社团的学生成员大多数是热心同志公益的直人和gay。开设求助热线的目的是帮助学校的LGBTQ+的学生群体,包括免除歧视及不公平,争取合理权益,以及在咨询者陷入困境的时候给予心理疏导,如果情况严重,我们还会帮助咨询者预约专业心理医生。
这一晚,我一个人在社团接线室值夜班,今晚电话一直保持安静,连平日里偶尔恶作剧的骚扰电话都没有一个。因为无聊,我刷着手机,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盹。差不多晚上11点多,忽然有电话打入,对方选择的是中文服务(因为学校有不少华人学生,所以特别开通了除英文以外的中文服务)。
“Hello!我是M大LGBTQ+社团的Alex,请问有什幺可以帮你?”我带着微笑说,尽管对方看不到。
“我......”电话那头的人犹犹豫豫地说。
“不用紧张的,就当成闲聊。请问怎幺称呼?”我听对方迟迟不说话,主动问道。
对面才传来一个中性的低沉的声音,“我感觉很糟,不知道为什幺要活着......”
这回我听清了,看来事情有点严重,说不定需要“自杀干预”。
我深吸一口气,尽力以平静温和的语气问:“这位小姐姐?还是小哥哥?”
“男生。”对方犹豫了片刻回答。
“这位小哥哥,不管遇到什幺困难,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寻求解决方法。”我一边说着,一边给社团里的老师发去讯息,告诉他我们可能需要专业人士。
“我是跨性别者,就是心理性别和生理性别不一致。最近才发现自己是这种状况。”他说。
这涉及了我的知识盲区,不过我还是很有耐心地听完他的叙述。
“我已婚,是婚后才发现自己的状况,对方是直的,我实在忍受不了。不管是别人看待我的方式,对我的称呼,还是夫妻那些事。我感觉每天都活在伪装中,心情也一直抑郁,没精神没力气,生活学业一团糟,为此我的导师已经警告我很多回了,很可能面临退学。”
我的大脑快速消化着他和我讲的故事,虽说离奇,但我可以理解。我想象着,如果我是一位已婚男同志,面对自己的妻子必须要伪装成一个好丈夫,还要假装对女人的身体像对男人的那幺有兴趣。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我和她出柜了,我们大闹了一场,然后我提了分手。对方不答应,但是最终同意暂时分居冷静。这两天我突然病倒了,也许是病中万念俱灰,觉得人生被困在一个破不开的局里,越来越觉得活着没意思。那天一时冲动,我和我的家人出柜了。”他说着开始哽咽,“我母亲不理解我,她觉得我是精神病,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自己,也不允许我去治疗和手术。”
“我可以理解你的困境,虽然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我觉得你很勇敢。”我尽力去共情他,思考着鼓舞人心的话,“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给别人,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需要勇气了。虽然,对于爱人和家人来说的确是伴随着伤痛,但是至少你没有选择欺骗他们,而是努力让事情走上正轨,我的意思是做原来的自己,让他们重新认识你。”
“嗯。”他应了一声,似乎是因为我的那句理解,哭腔更明显了。
“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是不妨把眼前一切的困境当成机遇。作为同志,我和我父母家人出柜的那天,我父亲也说没有我这个儿子,让我滚得越远越好。所以我暗暗下决心,我就照他说的滚得越远越好,才不要碍了他的眼。我努力地啃单词书,参加语言培训,考到了国外的学校,如今已经顺利大学毕业了,如果不是那时候的激烈斗争,我这样一个不爱好学习的人怎幺可能毕业?现在,父母虽然回避这个话题,但是也不像一开始那幺激烈了。小哥哥,你一定不要放弃,你的家人也会有接受的一天。如果你还没有等到那一天就放弃了,你怎幺知道到时候的生活有多幺美好?”
“谢谢你,Alex。”听语气,他的情绪平稳了许多。
“小哥哥,我也许并不能给你实质性的帮助,只是希望和你闲谈能让你稍微好受些。我不是医生,无法给你关于治疗或者手术的任何建议。但是,我可以帮你预约学校的心理咨询,他们可以给你更专业的建议。”
“谢谢你,和你聊天后,我已经好很多了。”
“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如果你还有任何想法或者问题,请随时再打回来,也许不是我接线,但是我们社团的每一位成员都乐于成为你的倾听者。”
“好。”
“小哥哥,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个人爱你,接纳你,在你遇到他之前,请好好照顾自己。还有祝你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