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我是裴锦夕

“闺女,阿姨没别的意思啊,这两个煮鸡蛋你就拿着吃吧,哎哟,快拿着,这都是土鸡蛋,我们自家里养的鸡,只喂苞谷,蛋可香着呢!”

大早上来查房的万俟雅,硬是被热情的大妈塞了两个红皮土鸡蛋,因为她长得好生养。

瞅瞅那胸,生孩子肯定不愁吃奶——老一辈的审美就是这幺朴素直白。

大妈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很好看破,这闺女好俊,闺女好乖的说个不停,连带着问她有没有对象,明里暗里是想把谁介绍给她吧。

万俟雅只能尽力地跟大妈打太极,不过今天这两鸡蛋是逃不掉了。

查完房,好不容易脱身,万俟雅手里捏着两热乎乎的红鸡蛋从病房里出来,一看时间,差不多得可以去食堂吃点儿东西。

小周护士跟在她后面出来,万俟雅转头把两个红鸡蛋塞她口袋里,“辛苦了,垫垫肚子。”

“万俟医生,这,不合适。”

小姑娘不好意思,脸都跟鸡蛋红成一样了。

“有什幺不合适,这病房你来的比我多。”

万俟雅知道医院里小护士是顶忙的,有时候水都喝不少一口,何况小周还是个新来的毕业生。

反正是把蛋蛋硬塞给人家了,万俟雅朝小姑娘笑笑,wink放个电,潇洒地插着衣兜朝电梯那头走。

小周护士的脸瞬间比鸡蛋还红了。

住院部的楼层是L型,拐角是护士台,电梯和主楼梯,两侧都有安全出口。

万俟雅从北侧向南,站在拐角按电梯时,突然瞧见那边走廊上站着三四个人。

住院部人来人往不奇怪,主要是那几个人看起来十分高大,而且穿着西装。

不知道是些什幺人,但万俟雅晓得那边病房住的是昨天因为施工事故送进来手术的重患。

总不会是有什幺纠葛吧?

出于安全的考虑,万俟决定过去瞄一眼,别是他们辛辛苦苦才把人从手术室推出来,这不到一天又要送进去。

距离不算太远,快走到病房前时,一个西装男子先上前来,礼貌地拦了她一下。

“请问是医生查房吗?麻烦稍等。”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另一个男子很有默契地朝房里叫了一声“裴总”。

不知道里面说了什幺,几个男子很快让开,礼貌地请万俟雅进去。

“……”

搞得万俟雅都不好意思不进去,可她没带什幺工具,幸好看到后面有护士推着医务工具车过来,便先一步进了病房。

不料,一眼就瞧见了昨天的那个女人。

依旧是剪裁得体的女士西装,她背对着站在光线充足的病房里,整个人修长挺拔,好像在发光。

万俟雅瞬间就呆了,瞳孔微微放大,蓦然回首之感油然而生。

竟然是她,那个好看的女人。

裴锦夕正和昨日受伤工人的家属说话,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头,视线不偏不倚地看见了万俟雅。

“您好。”

唇角克制地上扬,露出一个非常礼貌,且很有亲和力的微笑。

很标准微笑,礼节性很强,但这个女人做出来,完全是自然的,不着刻意的痕迹,修养立见。

万俟雅的心异常轻易地酥了一下,隐隐作痒。

好像被电到了呢。

“我是裴锦夕,”女人走上前来,伸出手,“不好意思,打扰您的检查了。”

一双手青葱玉白,万俟雅愣愣地握上去时,心脏不自觉地漏跳了好几拍。

她好像是姓裴?

“小雅命里牵了红线,剪不断啊,都是命,这辈子可能就栽在姓裴的人手里了……”

幼时无意听见的爷爷的话悠悠在耳边想起,万俟雅不禁联想到当下这个女人。

裴锦夕。

无名指竟然有种隐隐的紧绷,好像真的是被看不见的红线套住了。

“万俟医生?”

小周护士的声音忽然响起,万俟回神,才发现裴锦夕已经领着病人家属去了阳台,腾出地方让她们检查。

“呃,”万俟雅有点不好意思,连忙侧开身子,“你检查吧小周,有什幺异常就叫我。”

“好。”

小周和另一个护士上前,熟练地给病患换洗伤口,测量体温和血压。

万俟雅站在旁边,眼睛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往阳台方向瞟。

阳台的玻璃门并未关紧,留了一丝缝隙,于是外头的对话漏了进来。

病人的家属在啜泣,夹杂几句口音浓重的方言,含含混混,偶尔不太清楚。

但裴锦夕一直非常耐心,清雅的嗓音亦很有辨识度,不骄不躁,慢慢地安抚家属。

“费用方面不用您不用担心,我们公司都是有正规的劳动合同的,会全权负责医药费。”

“您是老人了,现在要先保重身体,有什幺不能解决的可以和我说,保险方面我们也会有人去谈。”

至始至终没有一丝不耐烦,万俟雅偷偷瞄去,看见裴锦夕微微弯着腰和老人说话,又从前襟的口袋里取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给她。

举手投足,温润如玉。

“嗡嗡嗡……”

手机突然震动,万俟雅摸出来一看,是科室那边的电话。

估计有事,她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阳台上的裴锦夕,先出去接电话了。

……

这边,裴锦夕并不知道刚刚有人在看她。

安抚好家属,她和保镖一起下楼,坐车接着赶去机场。

秘书早在车上等她,递来一份文件,“裴总,法务那边拟定的赔偿合约,您看一下。”

“嗯,”裴锦夕一边快速阅看关键信息,一边又问秘书,“昨天热搜压下来了吗?有没有查到谁把这事情先报出去的?”

“查到了,是家不怎幺出名的小报社。”

“小报社消息这幺灵通?”

冷冷一笑,“怕是有内鬼吧,让Jim查负责这项目的经理,包工头,看看谁透的消息。”

“再联系这家小报社,找律师去谈,我们可以让他们独家报导后续,但必须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写清楚了。”

稍顿,她又看了一眼秘书,“阿晋那边说放出消息去了吗?”

秘书点点头,“热搜第一时间就被压了,公关部也跟几个打来电话的记者回应了,并且第一时间发了声明,关于赔偿和医药费方面的处理会公开信息……还有,那个没漏。”

裴锦夕会意,拿笔在赔偿合同上刷刷签字,“我会给婧瑶打电话,到时候该配合的就配合。”

施工单位试用劣质材料导致现场塌方,这事儿一漏出来,牵扯得可不是几个包工头这幺简单。

财务,采购经理,项目负责人,一个个的拔出萝卜带出泥。

甚至牵扯到了某个高层。

两小时后,机场贵宾候机室。

“爸爸,”裴锦夕走进去,“您到多久了?”

裴铭把手里的书放下,擡头朝女儿招招手,让她过来这边坐。

“辛苦了,”他剥了一个橘子递过去,“我听说你去医院了,情况怎幺样?”

“手术很成功,都保住命了,后遗症应该不大。”

“不幸中的万幸,”裴铭点点头,“死的那个工人,合适的话稍微多赔一些,到时候报纸好写,舆论比较容易占理。”

“好的爸爸。”

掰下一瓣橘子放进嘴里,裴锦夕又听她爹说:“我给老严去过电话,他说这金额,可能要惊动帝都那边的人了。”

叹了口气,裴铭有些感慨:“想不到老陈跟我朋友一场,当年还同甘共苦,转眼就在后面捅这幺大一刀子……不厚道啊。”

裴锦夕没有多少波澜,眸色沉沉的,锋芒暗闪。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说,“待会儿到日本,我抽空给任小四去个电话,打打招呼。”

裴铭赞许地点头,“对,该配合的我们配合,该打招呼的我们要打,咱们裴氏一向抡得清,这回趁着机会,查一查也好,就是……”

“爸爸放心,”裴锦夕看了一下手表,笑道:“日本那边不会影响的,这次一定会顺利的。”

女儿非常自信,裴铭欣慰之余甚感自豪。

“你坐着,我去方便一下。”

裴铭站起来去找洗手间了,距离航班飞行还有点时间,裴锦夕搭起腿,拿过桌上的旅游画册随便翻了翻。

“小裴总。”

跟在裴铭身边很久的老秘书忽然进来,手里拿了一盒红色的膏药,“你看这个……”

裴锦夕站起来,看了一眼膏药,眉头猛皱。

“齐叔叔,我不要!”

又是那个叫欧阳闵的女人送来的吧,裴锦夕抿了抿嘴唇,表情十分嫌弃。

尽管后腰已经开始有一点点疼了,但她就是不要。

“把这东西退回去,别让我爸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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