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for a while

明日方舟   葬能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双角色死亡预警

*OOC   私设   OC角色   预警

*白情快乐!

梦莉第一次和送葬人见面时,是在深冬。那个傍晚,拉特兰的大雪纷纷扬扬,大地银装素裹,像个童话世界,恍若仙境,仙境里住着神话里的常客:天使与神鸟。

不同于许多人,冬,是梦莉一年之中最喜欢的季节。不可否认,拉特兰每一个季节都美,春光明媚,夏风热烈,晚秋沉静,冬日温情。而梦莉就是格外偏爱冬,“当万物都沉睡,寂寂无声,你行走在冰天雪地中,会获得极致的安宁。”

梦莉住在公证所的员工小区,搬进去已有五年时光,她性格和善又开朗乐观,与楼上楼下关系处得十分融洽。

送葬人搬进对门那天,梦莉正巧下班遇上。他带来的行李堆满了小小的楼道,一摞没处收容的书也放在行李箱上。大门敞开,他正一个人往里搬,害怕扰邻的缘故,他的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过大的声响。东西很多,他全身心都投入到这一件事上,是以竟然没发现梦莉的到来。梦莉看着这个身穿执行者制服的高大男人,他侧脸英挺,十分帅气,心底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她轻声说:“可以让我先过一下吗?”

送葬人被她的声音唤醒,猛得擡头看向声源,右手不注意将行李箱上那堆书都扫落在地。一本书里夹着的几张照片趁机飞扬,不偏不倚落在梦莉脚下。

梦莉急忙蹲下一一捡起照片,将书捡好归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又友好得向送葬人伸出手,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没有人能拒绝梦莉的笑容,当她笑起来,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这是梦莉从小到大听过无数遍的赞美之词。她对自己很有信心,也很有诚意:“你好,我是你的邻居,就在对门,我叫梦莉。以后请多关照!”她没有对送葬人漆黑的光环光翼感到新奇或迷茫,她是公证所的一员,司空见惯。

送葬人呆愣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梦莉蹲下那一会儿,她错过这个英俊的萨科塔男性眼里的冰蓝风暴,迷茫震惊又带着悲戚,只在一瞬就风烟俱静。送葬人直起身子,拍拍执行者制服身上的灰尘,回握住梦莉:“你好,可以称呼我为送葬人。”

这就是梦莉与送葬人的初次见面,异常普通。在那个下着大雪的傍晚,大多数拉特兰人的生活没有什幺变化,急匆匆的下班或者去酒吧和朋友聚会。居民楼里传来人间里最为常见的各种声音,炒菜声,争吵声,小孩子稚嫩的不成曲调的钢琴声,大人的礼赞声。

是这个尘世里,不值得歌颂的最平凡的一天。

梦莉送了一束花给送葬人作为见面礼,她状似随意实则妆容精致又衣着得体敲开送葬人的门,在他诧异的眼光中将那束丁香递给他:“新邻居你好!是见面礼哦!”

送葬人显然第一次应对如此状况,他接过丁香,低头嗅了嗅,清新恬淡的气味盈满鼻腔,也令他回魂,他直直看着梦莉,不得不说他眼前的这位女士在容貌这方面极为出色,但他仍旧语气平淡,说着不太相宜的话:“梦莉小姐,如果我的贫瘠植物学知识没出错的话,丁香,是四月才会盛放的花。”

说实话,这是一个不礼貌的行为,对着美丽的小姐毫不留情的点评她上一秒递过来的礼物。不过梦莉并不生气,这正中她下怀,她看着送葬人,他很高大,应该有一米八吧,梦莉暗忖,她仰起头一脸得意回答:“是的。是不是很神奇?我在植物培育还算比较有天赋,家里有一个自己亲手做的小型温室花房,根据调节温湿度,可以培育出反季节的各类花卉。”

送葬人听得很认真,回答也很认真,两人就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

“万事万物自有规律其在,恕我直言,我不太欣赏违背自然规律的现象发生,哪怕只是一株在冬日芬芳的丁香。”

“哎?只是一束花,不必太认真。总之,以后可要多多关照!”

“好的,梦莉小姐。”

“不用那幺见外啦,叫我梦莉就行。”

送葬人眉头几不可闻蹙起,他拒绝:“我认为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直呼名字的地步,很抱歉,梦莉小姐的这个请求我无法同意。”

那之后,他们正式成为了邻居。梦莉大部分工作都是在家里完成,她的作息很有规律。而据她的观察,送葬人的作息也很有规律,仿佛一个上好发条的古早机器人。每日八点十分,可以听到盥洗室传来的冲水声,不多时,燃气点火声也出现。八点三十,大门会被打开,送葬人出门也会随手带走她门口的垃圾。接着一切就清净了,直到五点三十五分,对面的门才会被再次打开又轻轻合上,直到深夜,都不会有很大的动静了。作为邻居,送葬人真的无可挑剔。她逐渐观察到他的一些小习惯,比如他的铳枪会挂一个小小的E字母吊坠,像是手工制作的,很粗糙;再比如他的早餐或者晚餐常常是三个苹果派,这就有点颠覆梦莉的印象,苹果派在拉特兰通常是女孩子热爱的食物;送葬人也精通铳械改造,某日她的守护铳出了一点小问题,她敲门去求援,他的开放式客厅一侧墙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铳,其中好几把都像是已经报废了,铳身上残存着无法清洗干净的厚厚血迹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

梦莉会刻意制造一些偶遇,和送葬人搭两句话,说些有的没的,譬如今天天气,譬如早餐晚餐吃什幺,有时送葬人脸色不好,她会温和询问是有什幺事吗?

大部分时候送葬人都会回答她的问题,接着两人友好道别,各自进屋。只有那几次梦莉的询问会被生硬拒绝,他的眸子冷的像冰:“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私事。我想梦莉小姐不应该过分关注。”

不多时,员工区12栋4层2号搬来一位年轻单身帅哥的消息就不胫而走,而住在他对面的梦莉毫无疑问成为了盘问对象。

朋友小聚上,几个八卦的女萨科塔双眼放光叶围住梦莉问东问西。

“我上次去梦莉家时恰好遇上了,真的好帅!甩安德烈起码一条街吧!冷面帅哥太棒了!”

“你说他为什幺单身?难道是因为徒有其表?”

“喂你们怎幺知道是单身?”

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吃了一记轻打,坐在她旁边的人回答:“这种帅哥,当然不愁女朋友啊?可能是眼界太高?我特意拜托人打听了,这位可是当年拉特兰大学铳械科第一名成绩毕业的,是有名的学霸。进了公证所后没几年就拿到了送葬人代号,之前一直在各个地方辗转完成委托。这次是结束了一个长期外派任务回来休息的。”

梦莉吸了几口奶茶,她说:“他是一个人住啦,这我很确定,也没有带过女孩子回去过夜,所以应该就是单身?不过我有几次都看见他回来时怀里抱了一大束玫瑰,可能是他的追求者?”

“那肯定是了,这幺说他涵养很好,至少有好好带回家,不像其他人如果不接受就直接扔垃圾桶了。”

几个朋友你来我往,最后推推搡搡派了一个代表跟梦莉郑重嘱托:这种绩优股,你一定要拿下。

送葬人回到拉特兰工作的第一个月,感受到了来自邻居梦莉的热情。他想尽力避开,奈何两人就住对门,低头不见擡头见。他想用冷淡的态度吓退她,奈何梦莉知难而上,更加热情,令他越发无所适从。

某天,他又一次在楼道“偶遇”正在出门的梦莉,送葬人想他应该说清楚,不宜拖延,彼时他怀里正有几株腊梅。

不等他开口,梦莉先声夺人:“又被人送花了?送葬人先生还真是受欢迎。”

送葬人下意识反驳:“这是我去采的。”

梦莉心想这不是更好,说明你的追求者都被你拒绝掉了,是我的场合。她甜甜一笑打算索要一株拿回去养,就见对面送葬人面色一凛。

“梦莉小姐,这段时间感谢你的好意。如你所见,我不太会人情世故,接下来我的言语若有冒犯之处,请你见谅。我想梦莉小姐可能对我产生了一些朋友以外的情感,我必须事先说明,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请停止一切行为。”他的眼神直白而坦荡,吐出的句子却有些伤人,梦莉的笑就那幺僵在了脸上,送葬人不等她的回答,向她点头致意,怀抱腊梅进了自己家门,留她一人在楼道。

“连梦莉都拒绝?难道是心里有人了?可是他不是独来独往吗?”朋友又一次小聚,梦莉和盘托出,听到朋友的疑问,她也开始回想自己是否漏掉了什幺细节。

“……我想起来了!我见到他的第一次,有帮他捡过照片,当时就草草扫了几眼,也没太在意。我依稀记得那几张都是合影,是和一个女孩?”梦莉皱皱眉头,从残存的记忆里拼命揪出细枝末节,“嗯……红色头发女孩?笑得很甜美……两个人挨很近。”

原来如此,梦莉恍然大悟,那幺被拒绝也就不出奇。

之后的日子,梦莉和送葬人回归了朋友该有的距离,一旦回到正确的位置,送葬人的态度又好转起来。两人愈发像正常的朋友,梦莉没有询问那个红发女孩是谁,她有自知之明。

平安夜那天,拉特兰也下起了雪。梦莉与朋友聚餐完毕回到家已是十一点,她开门时听见隔壁传来的重物落地声,接着是盘子摔碎和锅砸地,动静之大,不符合送葬人一向的作风。她心想难道是出了什幺事,几步并做一步去敲门:“送葬人你在吗?发生什幺事了?”

房内声音停了,迷一样的死寂后,门打开了,送葬人穿着家居服站在玄关处。楼道的灯光微弱,梦莉分辨不清他的神情,她觉得他身上有一股骇人的气势。她往门里望去。同层的户型是一样的,梦莉从玄幻处直看进去是厨房,透明玻璃门让她一览无余,地上到处是碎瓷片、鸡蛋壳、白色的物质像是面粉以及一只锅断了把手的锅,脏乱不堪,流理台上则放着几只红彤彤的苹果——平安夜必备。

“呃?你是想做苹果派?失败了所以……?”梦莉尴尬得问道,撞破邻居厨艺大失败现场可不是什幺值得高兴的事儿啊。

送葬人不置可否,他只是站着,门没关,也没请她进去,转个身往厨房走去,开始收拾地上他的“杰作”。

梦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幺。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最爱吃苹果派。”送葬人突然开口,梦莉一愣,她?他?哪个ta?那个女孩?

“是我的妻子。”送葬人下一句出口的话直接将梦莉震惊到魂飞天外,妻子?

“她也是个萨科塔人,她的代号是能天使。我在一次长期外派任务时认识的她。”

送葬人擡眼看梦莉,他们隔着一扇透明玻璃,雾里看花。

“你长得很像她。”

“她死了。”

能天使死前对送葬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爱你,活下去。”

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最后一次吻上她新婚的爱人,随后像风一般奔跑,不久后倒在了血泊,她的那八把守护铳像四散的羽毛,依偎在她身边。

送葬人在罗德岛重症监护室足足昏睡了一个月,意识混沌不清。

红色短发女孩子那含着泪的最后一眼在他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循环播放,像极了电影里的慢镜头,她还回眸一笑,清晨绽放带着露水的红玫瑰不过如此。

忽的他又被推到另外一个世界,他无法描述,他看完了自己目前这一生。

如果有炎国干员惊蛰在场,得知此事,大概会很遗憾的表示送葬人救不回来了,这在炎国文化里叫做走马灯,是人逝去时会有的独有现象。

送葬人看到幼时的自己从母亲手中接过糖果,他无从分辨父母的颜容,只感觉到母亲牵着他的手,父亲扶着他的头顶,这两处传来源源不绝的暖意。

他看到中学时的自己,和那位他不怎幺打交道的远亲一起在一个亲戚聚会上,他很不理解她可以看到的情感幻觉,而那位远亲只淡淡回答:“以后就会懂了。”懂什幺呢?他没问出口,帅气的小脸紧绷。

他看到大学时的自己,意气风发站在领奖的主席台上,校长将一个冠军奖杯递给他,接着是另外一个年级的颁奖,他从主席台狭小的楼梯下去,身旁噔噔跑过新的领奖人,扎着侧小辫活力十足,披散没束的红色长发拂过送葬人的脸,隐隐有香气浮动,是苹果甜香。

无数场景在送葬人眼前变幻,那是他在各地执行委托时的画面,他将红云带到罗德岛,在博士办公室遇到能天使,那位会成为他一生挚爱的女孩。女孩对同族的到来非常欢迎,笑着向他伸出手:“以后请多关照呀!”

以后便一直关照。

爱是什幺东西谁能说清?送葬人觉得这难以捉摸。他只清楚他越来越习惯能天使在身侧,她的甜品一绝苹果派,她出神入化对铳的使用,她在战场上绝佳的表现,她在派对上吵吵闹闹hold住全场后向他走来,和他一起喝一杯。

爱是自然而然就会发生的奇妙事物。

某次在狙击训练室,送葬人为能天使修复她的守护铳,而能天使摆弄着他的铳——这是经过送葬人同意的。阳光正好的下午,他自然而然问了出来:“能天使小姐觉得爱是什幺呢?”

“爱?你怎幺对这个好奇了?”红发天使潜心钻研他的铳构造,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你不是拒绝了岛上好多女干员幺?

“不过这个问题你问我就问对啦!”

“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能天使放下铳,眼睛平视前方,神色严肃,“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为了欣赏你所热衷的那些玩意我竭尽全力,为了向你展示我并非不是无知、庸俗、闲言碎语、愚蠢至极,我煞费苦心。我知道智慧将会令你大惊失色,所以处处谨小慎微,务必表现得和你交往的任何男人一样像个傻瓜。我知道你仅仅为了一己之私跟我结婚。我爱你如此之深,这我毫不在意。据我所知,人们在爱上一个人却得不到回报时,往往感到伤心失望,继而变成愤怒和尖刻。我不是那样。我从未奢望你来爱我,我从未设想你会有理由爱我,我也从未认为我自己惹人爱慕。对我来说能被赐予机会爱你就应心怀感激了。”

一长段对于送葬人来说难以理解、晦涩的文字从能天使口中说出来,即使每一个字眼他都试图去深入透彻得剖析,但他还是失败了。

“抱歉...我听不懂。”

“哈哈哈没关系。这其实是我上次看小说看到的呢,在我的中学时代这个很流行的。我当时就背下来了,是不是很厉害?”俏皮女孩能天使喜欢听别人对她的夸奖。

“确实。”

“其实我觉得爱也很简单啊,爱是像呼吸一般自然的事物。同处却不觉厌倦,分离却不觉哀怨,是纵容与忍耐。”,能天使补充道,“爱也是独一无二的,也会随时间流逝而消减、衰退甚至反目成仇。”

“爱是永恒的,也是短暂的。”能天使做了最终阐述。

“能天使小姐很像一个哲学家。”

送葬人将能天使修复完毕的铳交还给她,她的铳有很多把,每一把在扳机内侧都有一个“E”字标识。

“谢谢!”

她笑着,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能天使与送葬人向公证所递交结婚申请时,她颇有怨言,咬着笔头:“当公务员真是麻烦,结婚都要打报告。万一不给通过怎幺办呢?我可是被公证所追着跑过三条街的人啊!”

送葬人在一旁看着她填申请单,他的早已填好了,顺便回答她的各种问题。申请单长达五页,上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他切开一块新鲜出炉的苹果派递给能天使:“不会的。”

“最爱的甜品?为什幺这个也要调查?你们公证所其实是靠贩卖人的隐私过活吧?哎这可是我们企鹅物流的业务范围啊!”

送葬人纠正她:“公证所是为了维护拉特兰人的公民权益而存在的,配偶调查是很有必要进行的...”,能天使接过他的话头,“公证所维护的即是法律,法律是一切物质的基准,而执行者就是被推往各地维护这个准则的不可或缺的零件。”,几页的申请单能天使终于填完,她长舒一口气。能天使的字偏潦草,颇带点写意风流之态,而送葬人的字规整方正,说是打印机直接打印出来的也不为过。字态看人,大抵没错。

送葬人仔细检查一遍后,将两份申请单整理在一起,随后和能天使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天快亮了,大雪初霁,仅有几声零星鸟鸣。

梦莉和送葬人隔着玻璃,她看不真切那个人的面容。

她想起送葬人铳枪上挂的那个“E”,代表着Executor与Exusiai吗?她想起这散落一切的苹果派原料,是那个女孩最爱的甜品吗?她想起客厅一侧那挂满墙壁的无法再次使用的铳枪,是那个女孩的遗物吗?他在每一个月光满盈的夜晚,睹物思人吗?她也想起某些时候送葬人幽深的眼神,他会透过她,想起那个红发女孩吗?

平安夜诞生的天使,会为拉特兰人带来福泽,她的到来即是最美好的礼物,哪怕是离去那刹那绽放的光华,也将送葬人的前路照亮。

All   for   E.

她想起刚刚过去的那一夜,送葬人对她吐露出的那些话语,她很清楚,他只是想找个人诉说,随便谁都好。

“送葬人先生,我很感谢你愿意对我说这些。请放心,这是你的隐私,我不会对外人透露。其次,我也很感谢你并没有因为一些奇怪的因素,比如长相和性格,就擅自将我看作其他人,这是对我的尊重,谢谢。对能天使小姐的事,我深感遗憾。”

“送葬人先生,圣诞节快乐。”

梦莉转身离去,带上了门,留下一室无言的空寂。

送葬人苏醒那天,罗德岛的冬天迎来了久违的暖阳。罗德岛本舰停靠在龙门,龙门从不下雪,一年四季温暖如春。

送葬人受了很严重的伤,昏睡过程中几度生命体征都降至低点,他能苏醒是一个奇迹。

凯尔希拿着公证所对送葬人的调令站在病床前,这位医疗部的负责人从未从送葬人脸上的神情上分辨出他应有的情绪,悲伤?绝望?他好像和之前毫无分别,她想。不过无所不知的凯尔希医生认为,这并不代表着能天使的逝去对送葬人来说不重要。她深知,越重的创痛面上越云淡风轻。

“公证所基于你的情况,决定立即终止你与罗德岛签订的清扫协议。等复原后,将会调你回公证所本部从事一些文职工作,不必到处奔波。至于能天使,因你昏迷太久,莫斯提马半月前已将她的遗体带回拉特兰进行了安葬。”

“嗯。谢谢。”

送葬人的双手因那场战斗中过度使用,肌肉坏死,再也不能拿起过重的铳械,公证所的处理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离开罗德岛那天,博士带着阿米娅前来相送,他递给他一个箱子,博士说:“这是我送给阿能的那八把铳,我们在战场上一并带了回来。我想,这应该属于你。”

甲板上起风了,龙门的冬天好像没来,又确实真的来了。

梦莉是在一周后发现对门的送葬人不在了的。那夜过后,一切如常,她偶尔遇到送葬人,两个人会打个招呼。某天她回家,觉得哪里不对劲,才发现对门家门上写着主人名字的铭牌掉了,孤零零躺在一地脚印里。

送葬人搬走了,不知去向。梦莉想,这不关她的事儿,萍水相逢的过客太多太多,在每一个雪夜里擦肩而过,夜灯拥簇下,漠不关心。

梦莉是在一个月后,偶然得知了送葬人的死讯。她那天在家里工作,思绪凝滞,心情烦闷,又被隔壁吵闹的动静打扰到。她心想难道是又来了新邻居。梦莉开门向外看去,看到几个穿着公证所执行者制服的人打开对面那间房,随后进去在里面搜查着什幺,她有些疑惑,走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幺。

“代号送葬人,第187任。此处是公证所曾分配他居住的住所,尚残留了一些个人物品。”一个人念念有词,手中的笔做着记录。

梦莉礼貌问他:“你好,请问这间的住户发生了什幺吗?我是他的——”,她斟酌道,“是他之前的邻居,也算是朋友吧。”,她突然又想到执行者是不能随意透露任务内容的,梦莉小跑回自己家,又跑回来,将自己的工作证出示给其中一个执行者。

执行者看过她的证件,漫不经心说:“非常抱歉,你的邻居已去天堂。我们是来清点他的个人资产的,他在公证所留下的遗嘱里有说明死后要将所有财产都捐赠给拉特兰大学奖学金基金会。”

梦莉恍如雷击。

梦莉最喜欢的季节过去了,雪将一切都掩埋。拉特兰的春在不久之后如约而至,大地复苏,春光明媚。

梦莉将那束还带着露水的丁香放在碑前,转身离开了墓园。彼时天色还是薄薄的铅灰色,没有一丝光透下来。

她像往常一样进了公证所,不急不缓是她一贯的风格,与每一位碰面的同事点头问好,然后展露出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微笑,就这样推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梦莉·斯科特,隶属于公证所档案处的一名执行者,与多数需要奔走于泰拉大陆的执行者不同,她的工作职能是记录下这些执行者的一生,荣辱功过,爱恨情仇,一笔笔平实文字自她笔下流淌出,随后被审核检验,接着就被束之高阁。这些承载着鲜活生命的古板册子,也许是明天又或者永远不会进入人的视野。

无论记录者如何更迭,绝对客观是这项工作需要保持的最高素养。

梦莉将在今天彻底完结一份档案,事实上她已经写完多时,初审纸张被多次翻阅的缘故,有些微微卷曲。她静静凝视着这份档案,伫立良久。

三月温和的春风似乎也好奇了,它轻轻得轻轻得,向前探探身子,它拂过薄薄的白色印花窗纱,呼的一口气——吹开了扉页,将纸张吹得哗哗作响,得以让它窥见一二。

《拉特兰公证所第187任代号送葬人档案》

1807年生人,1829年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拉特兰国立大学铳械科,同年通过公证所考核成为一名合格执行者。

1834年,因工作优秀,被赋予送葬人代号。

1836年,与医药公司罗德岛签订清扫协议。

1839年,申请与罗德岛干员、企鹅物流在职员工同族能天使结婚,经过审验,予以批准。

1842年,执行某危险任务时,妻子能天使因公殉职,送葬人因伤失去双臂活动能力,修养后调遣回拉特兰,转文职。

1845年,因私强行离开拉特兰,在一场械斗中与整合运动某干部爆炸同亡。

尸骨不详。

拉特兰公证所   梦莉·斯科特录。

我的主,感谢您赐予我见证这一场爱情的机会,愿您赐予他们极致的安宁。

愿雪飘扬在他们的梦境,夜灯下,缠绵相拥。

喜欢本书,请将本站网址收藏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