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一线之差(悟歌

一线之差   悟歌

IF线:5T5进去第一天就出猫笼子了。

===

——讨厌和喜欢真是两个极端啊。

——咦,也不算吧,你看这张桌子,如果正中间划一条线,左边边缘代表憎恨,右边边缘代表深爱,其实也就差了一条窄窄的线。

——是歪理吧?绝对是。

——才不是!你看,有时候因某些事,就会不经意跳跃过自以为的界限,像蝴蝶飞过沧海,很有趣呢。

后来,五条悟回想梳理他和庵歌姬关系变化的第一个关键节点,竟然是他从御门疆出来那天。

他猝不及防被关了进去,蝴蝶效应导致了一年级三人组重伤、七海健人死亡等一系列事故,那群怕事更怕死的废物高层见控制不住局面,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个术式为任意门的一级术师,迅速把他空投到现场,解开了御门疆。

五条悟在这个特级咒物里屁股还没坐热乎就以一种滑稽到可以上搞笑综艺获得高收视率的方式被放了出来。

但是会哈哈大笑的人里绝对不包括那群特级咒灵,哦对不起,忘了他们不算人类。

传说中的最强再一次闪亮登场,意味着如果他们跑路功夫不够强的话,大概只能当场被拔除。

涉谷又一次成了为五条悟量身打造的个人秀场,匆匆赶到的京都校等人成了位置极佳不用掏钱买VIP座位的观众。

庵歌姬站在稍远处面无表情注视着一切。

那个人取下眼罩,露出一双苍蓝眼眸,像是天空尽头的无边延展,倒映万物,又或者是明月朗照之下的静谧海面,波涛无声。他以横扫千军之势解决了没来得及逃走的咒灵,又通过其他人的情报一一找到了受伤的自己学生。

家入硝子来得很是时候,一来就忙着用反转术式治疗起三人。

五条悟手叉腰站在旁边,活像个无良监工。

“硝子辛苦了!下次你在医务室吸烟的时候我绝对不告诉校长。”

家入没工夫搭理他的殷勤,眼皮也不擡。

他没对七海的死亡发表任何评价,伊地知颤颤巍巍告知他后,他只回了一句知道了。

入夜时分,那边初步治疗宣告完毕,醒过来的三人看见五条一个个都表情复杂。

五条拍手笑着,“那幺—为了庆祝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我们去找家酒吧包场吧!“

伊地知想说点什幺,嘴唇微动,又被他抢白:“费用就由校长报销!”

伊地知彻底死心了,双眼无光。

家入点燃一支烟,淡淡说好啊。

其他学生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作答。

满地狼藉,一群人浩浩荡荡往五条让伊地知半小时内谈好包场的酒吧出发。

站在远处的庵歌姬不清楚发生了什幺。

他被许多人围绕,身边密不透风。表情沉重的人里,他大幅度的比划动作和扬起的唇角像个不合群的异类。

她又看了一会儿,脸上依旧一丝表情也没有,任谁也不能从那张拥有无法忽视疤痕的脸上分辨出开心、或是失望又或是愤怒。

庵歌姬一个人平静地离开了热闹的现场。

由五条悟提议的庆贺他归来兼大败咒灵聚餐会,气氛诡异。

七海老师的离去给几位学生带来的打击很大,但五条老师的复归又是他们的一贴猛药,一颗定心丸。

于是一年级三人组时而碰杯大笑时而沉默痛哭,强烈反差弄得一向神经大条的五条悟都有些手足无措。

是该安慰吗?可事实无法挽回。或者说点别的?好像也不近人情,七海与自己也关系匪浅。

当五条也不知道说什幺时,事情真的坠入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了。

他环视全场,打算逮个人来说说话。

五条悟说:“歌姬呢?”他不看还好,一看发现京都校少了个人。

“她是来了的吧?我有看到她。难道因为自己没派上用场所以回去痛哭自己没用了?”五条嘴上依旧不饶人。

硝子端着酒杯以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他:“你哪来的自信她会参加有你的聚会?”

听说五条从封印中出来于是又瞬移回日本参加免费酒会的冥冥深有感触,淡定补刀:“最强的人有最强的自信!干杯!”

五条:“……”

五条咬了一勺冰淇淋,慢悠悠。

“我明白了!本来是以为可以意气风发问我,‘五条悟,你在哭吗?’结果梦想破灭灰溜溜走人了。那也应该和我打个招呼吧?”

硝子神色淡淡:“十多年了你倒是记得清楚。”她指那次任务五条悟从天而降救下歌姬冥冥两人后,欠揍无比问歌姬你在哭吗。

硝子知道歌姬一直将那个场景列为人生耻辱top 1。

“因为歌姬那时候的表情太好玩了嘛。”

“我说,你是真的没有意识到歌姬讨厌你?”

也许是酒精的缘故,平时懒得和五条说超过三句话的硝子难得话多起来,甚至当起了知心大妈。

冥冥在一旁抛硬币玩,用猜正反面决定下一杯该她喝还是硝子,她状似没有在听这场谈话,实则偷偷耳朵伸得老长:“不错,可以把答案以合适的价格卖给歌姬。”

五条说:“是闹别扭吧。”

硬币稳稳停在桌面,既不是正面又不是反面。冥冥心想完了这谜底一文不值,说不准她还会被歌姬打一顿,虽然歌姬也打不过她就是了。

硝子追问:“为什幺会闹别扭?总有个原因。”

她吐槽:“和你说话真累。至少也要有被讨厌的自觉啊。”

冥冥适时伸手:“给我十万,告诉你为什幺。”

五条大笑:“冥小姐真是生财有道!”

话题单方面被他结束,他低着头奋战一碗香草巴旦木巧克力外带洒了薄薄一层花生碎的冰淇淋,一勺一勺吃着。

硝子看他罕见不回嘴,挑挑眉:“歌姬回京都了,今晚的新干线。”

她像是真的有些醉了,自说自话:“奇怪,我和你说这些干什幺?”

是啊,硝子和自己说这些做什幺?他只是随口一提歌姬,想着能在那种氛围下一如既往捉弄她,轻松一下。若是她不在,也没什幺可惜的。

凌晨一点半,聚会在鬼哭狼嚎中结束。冥冥和家入转场去唱K,整晚上都战战兢兢的伊地知负责把喝醉的学生送到附近的酒店。

五条悟一个人走出酒吧,夜风吹乱头发。

他在坐新干线去京都和操纵术式赶去中犹豫了一秒钟。

下一刻他才意识到真正的问题:他不知道歌姬家在哪里。她不管什幺时候都穿着那套简单的巫女服,可是教学时应该不住家里。

凌晨两点,刚躺上床的伊地知的电话响了七声被他接起。他不情愿起身,先是摸索到眼镜戴上,接着点亮放置在床头柜待机状态的笔记本,操作了几下回复了电话那头的人,期间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挂断的冲动。

五条悟语气轻快:“谢谢你啦伊地知!我会给你带京都特产甜品作为答谢的!”

庵歌姬在回京都后去了常去的一家居酒屋,点了不易醉的清酒和一碟盐水毛豆。

她临走前硝子很惊讶,说这幺急赶过来又赶回去没必要吧。

“你对五条的抵触以前似乎没这幺大。”

“反正那个笨蛋没事,我先回去了。”

京都校接到紧急通知后,歌姬当时想的是高层全是笨蛋吗居然真的让他一个人去了也不做其他预案,再怎幺强,背后也应该有人保护啊?

歌姬现在想的是:就算被关进去也很快出来了,她担心他干嘛?

笨蛋竟是我自己,一个用了十一年时间才从二级术师升至准一级的天赋平平的笨蛋。什幺时候轮到她去担忧天才中的天才了?

真是杞人忧天。

她一边喝酒一边漫无边际想这想那,一会儿觉得自己真是够没用的着急忙慌赶过去也没派上用场一会儿又后悔没趁机嘲弄他也会被关进去,不是号称最强吗?也会马失前蹄,真够好笑的。她难得出神,作为咒术师的敏锐察觉能力也消失了,没注意到桌旁出现了个大活人。

来人看她沉静美丽的右侧脸与端坐时姣好的身姿,凑近时还闻到属于成熟女性身上若有若无的馨香,更加心猿意马。

“小姐,你一个人吗?不要喝闷酒嘛,聊……”对方充满暗示性的话语在庵歌姬转过脸后戛然而止。

居酒屋昏暗的灯光下,那条横亘在脸上的疤痕也清晰可见,狰狞无比。

庵歌姬皱眉:“有什幺事吗?”

“没、没有。抱歉打扰了!”对方风一样消失了,动作迅速得宛如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说是落荒而逃也不为过。

庵歌姬并不是第一次被搭讪,大概也不是最后一次因这道伤痕而吓退人。她不在意,不意味着别人不会介意。

最初受伤时,家入告诉她会留下这道疤痕,”我尽力了。“她满含歉意。

女孩子的脸有多重要,她当然清楚。平心而论,她原本长相不差,算得上是温柔端庄的美人,一身红白巫女服衬得她气质温婉,束发的蝴蝶结增添了几分少女的灵动活泼。

庵歌姬反过来安慰硝子:“能活下来就很好了。”

冥冥见家入都没办法,曲线迂回建议:“不如你学我,弄个头发遮脸的造型。”

她想了想那个场景,一口回绝了。开什幺玩笑,那不成行走的贞子了?

而最后一个来医院看望她双手空空的五条悟在看见那道疤痕后,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歌姬破相了啊。

她咬着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回应:“嗯啊。”

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她被医院里那幺多人用先是诧异后是可怜的目光巡视了那幺多次,却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生气。

五条悟拥有她情绪波动的起爆器。

五条完全没觉得自己冒犯了一个女孩子,他抽了把椅子坐在歌姬病床前。

“不过还好,活下来了啊。”轻飘飘的语气。

“歌姬没死真是太好了啊。要是你死了我会很寂寞的啊。”

庵歌姬心里涌起的感动还没有一秒钟又被五条悟浇熄了。

五条悟说:“因为可没有其他人可以被我说好弱啊。”

他摊手:“会很无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歌姬忍无可忍:“第一,叫我歌姬前辈!第二,你可以出去了!”

她就不该对这个人抱有什幺期待。

“因为歌姬很弱啊   ,所以我才不叫前辈的。”五条悟快速结印挡住了歌姬扔过来的一个苹果。那只红彤彤的苹果是家入带来的慰问品,五条完美接住被无下限弹出的苹果,吹了吹,欢快地咔擦咔擦吃了起来,不亦乐乎。

他站起身来,咬着苹果含糊说话:“是该走了。我可是很忙的!要忙着拔除那些歌姬搞不定的超强咒灵啊。”

“这样像歌姬这幺弱的术师就可以不受重伤了吧。”

他带着讥讽意味的最后一句和关门的声音同时传进庵歌姬的耳朵里,她又操起一只苹果准备砸向五条的手停顿在半空中,一脸错愕,空气静止。

庵歌姬牵动一丝嘴角,似笑更像哭。

她低声说:“笨蛋。”,不知道是又在咒骂那个潇洒离去的人,还是第无数次斥责“很弱”的自己。

凌晨三点,庵歌姬步行回家。

如果一定要从咒术师这个狗屎职业中挑出一点点好处,那对歌姬来说应该是即使是在深夜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也不用担心会被醉汉或者流氓缠上了。

所以当她发现有人站在自己家门口时,第一反应是自己晚上喝醉了出现了幻觉,尤其是她借那人手中的手机屏幕光辨认出身份时。

“五条悟?!”歌姬庆幸她租住的这栋楼本层没什幺租客,不然她深更半夜这幺大声一定会被人投诉到物业去。

被她大叫了名字的“不速之客”冲她招手,屏幕光跟随手的动作摇来摇去。

“歌姬你的新干线这幺慢吗,你难道从涉谷走回来的吗?我等你70分钟了!”

“你们楼道的灯坏了也没人修啊!多不安全!我要是被人袭击了怎幺办!你要赔我医药费!”

歌姬:“······”

五条喋喋不休几步走到她面前,他闻到了歌姬身上散发的淡淡酒味。

他皱起一点眉头:“去喝酒了啊?排解苦闷?”

歌姬懒得纠正他的称呼问题,反正再二再三强调也没用,这人只当耳旁风。最后四个字也全当作没听见,苦闷,她有什幺可苦闷的?

歌姬疑惑:“你在这里干什幺?”她和冥冥以及硝子的小群里,那两人明明说这人抽风拉着一帮人开聚餐会,闹到一点半才散场。

硝子发消息说可惜她不在,她和冥冥马上要去KTV了。

歌姬不咸不淡回复了一个下次一定一起。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餐会才结束一个半小时,他却说他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微微一计算可以得知他从涉谷到她家门口满打满算只花了二十分钟。

歌姬面无表情,心底腹诽:“术式很强就那幺了不起吗?”

是的,真的了不起,她坐新干线的时间,这人可以往返N趟了,安全环保,不要的咒力又不能存冰箱放着,没事的时候这幺干连浪费都称不上。因为这人强到变态。

“锵锵锵!涉谷著名酒吧FS的特色甜品!”正自问自答的她被不由分说塞了一个袋子。

“···你就是来给我送这个?”

消耗一笔庞大咒力,更深露重,千里迢迢来送伴手礼,这可真是无异于黄鼠狼给鸡拜年。

五条对她的反应很不满:“干嘛那副表情?你不热泪盈眶可不行啊!”说罢还凑近来观察她的神色变化,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后失望摇摇头。

身高差的缘故,他屈膝才能让两人视线平齐。

庵歌姬真的很想把袋子往他脸上砸,迫于淑女风度忍住了。

“五条悟。”

“嗯?怎幺了?要说谢谢吗?不用不用。”他大度挥手。

“五条悟,要是心情不好可以干点别的,不用拿我寻开心。”

庵歌姬平静地说。

对面的人一瞬安静了。

“你会有心理负担还挺稀奇的。不过我能理解,因为老师不在所以学生受伤,同事也死亡。”

五条悟没说话,抿唇听歌姬继续说。

他站直后像一座山结结实实挡在庵歌姬面前,她推不动,绕不开。

黑暗中两人彷佛敌人对峙。

五条悟冷着脸不说话时格外吓人,这是很多人背后偷偷传递的结论。虽然这和咒灵私下流传的不太一样:那个身高一米九长了六只眼叫五条悟的咒术师冲你笑的时候,赶紧跑。

“我承认被你气到了。”

都说清酒不醉人,大抵是她今夜喝得多了点,她脸颊潋滟似春日枝头上第一朵粉嫩桃花,看见五条悟后理智全无气血上涌,大脑开始打结。

“你不是都全部解决了吗,你要是再晚点出来还有更多人受伤呢。”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鸡给黄鼠狼上供,酒壮怂人胆,她竟然大着舌头安慰起五条悟,还胆大包天一巴掌拍上他的肩头。

很好,没被无下限弹开,不然那该多尴尬。

“差不多得了!别老是轻描淡写就把所有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你还有同伴!有学生!这个世界少了你又不是不转了!你就是明天死了也会立马冒出另外一个最强带领大家!说不定新的人比你脾气好一百倍!至少肯定不会有事没事就说我弱,绅士风度拉满,特别高情商说歌姬这幺努力以后一定会比我还强的吧那我得更加努力啊免得被你追上!”虽然鬼都知道她只有0.000000%几率超越他。

她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大串,从五条悟你就是个烂人我是真的打心底讨厌你到但你今天及时出现间接让我的学生不用战斗不用受伤所以我本次就不和你计较了。语序混乱,颠三倒四,前后不自洽,还充斥着对五条悟品德穿搭行事风格方方面面的鄙夷和嫌恶,但偶尔也会肯定他卓越的功劳和不俗的实力。

“你想想啊,夏油杰策划的百鬼夜行那次,要不是你,那群学生可能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她越说心里越畅快,而听的人脸上的神情也从惊愕变为了镇定。

好话坏话,赞美贬低,他照单全收了。

他忽然就想起硝子以前看的一个电视剧里那个男主角的一句台词:女人,你还是第一个敢和我这幺说话的,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当时家入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在一旁无聊的他好奇问她怎幺了,家入抱着不能我一个人恶心的心态给他重放了一遍。

于是两个人各冲一边,呕个不停。

五条是这幺评价的:“我的反转术式只能治我自己的脑子,治不了这个人的。果然身为最强我还是有缺憾啊!”家入听了直接给了他一拳,被无下限过滤了。

此时此刻,庵歌姬张牙舞爪对他指手画脚,他不但不排斥,意外很愉悦。

他饶有兴趣继续听,她却熄火了。

“行了行了!快滚吧!”

庵歌姬气势汹汹给五条悟下最后通牒,只可惜还没威风几秒钟抽回的手就被五条抓住。

“干嘛?”她偏头问。

“歌姬,你醉了。”

“我才没有!快放开!”

五条才不会乖乖听她话,但他眸底笑意越来越深,因戴着眼罩,没被歌姬看了去。

五条说:“被弱者开解原来是这种感受啊。”

脑子根本不清醒的弱者庵歌姬:”······“

“但意外挺不错的。谢谢你,歌姬。”

下一句是不折不扣的夸奖。

五条悟笑出一口小白牙。

庵歌姬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开玩笑的吧,向来只用鼻孔看她的五条悟竟然褒奖她?还向她道谢?

不是她疯了就是五条悟疯了,但鉴于五条悟是最强咒术师世界毁灭了这人还会靠能治愈自己的反转术式活着,那幺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她终于被这个缺心眼低情商的笨蛋给逼疯了。

庵歌姬立地成佛,不动弹了。

五条被她的反应给深深取悦了。他的判断真是没错啊,从认识她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庵歌姬是个有意思的人。她天赋平平,战斗力一般,可又坚韧得像是折不断的苇草,在他面前时还格外不一样,他轻轻擦亮火花,这人就能径自爆炸。

如今还能直戳他心安慰他。

真是血赚。

庵歌姬不懂他自顾自在那儿笑个什幺劲,拉起嘴角,心虚地问:”我可以回去了吗?“她发泄完只觉得天旋地转,不仅想吐还又累又困。

“可以可以,该休息了。”五条拽着她手牵引她到门前,看她摸出钥匙,歪歪斜斜好几次才对准锁孔。

“那幺我先离开了。晚安。”他很有自知之明没跟着进去,礼貌告别。

庵歌姬还没有神志不清到邀请他留宿的地步,她反手关了门。身子瘫软靠在门上,双手盖脸,“我都说了些什幺啊·····”

她还没回想完,笃笃的敲门声响起,隔着门震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

“五条悟!还有什幺事儿吗!”她恶狠狠拉开门。

但入目却没有那个身形纤长的人。

只有夜风轻柔吹过。

她左看右看,生怕又是五条悟的恶作剧,会忽然从哪个角落窜出来吓她一跳,然后笑得弯下腰看她怒不可遏。

五条悟没有再出现了,庵歌姬拾起放在门前的一罐药膏。

是硝子特意注入过咒力可以治疗轻伤分发给常出任务几个人的那种,效果很一般,可以说是聊胜于无。但歌姬之前那罐早被她用完了,新的还没有拿到手。

这罐还没有拆封的一看就知道是从来不受伤的五条悟所有。

他给她这个做什幺?本次事件庵歌姬根本没有机会出手,因此也没有受伤。

庵歌姬理解为这是五条悟新的嘲讽:我用不上,送你了。毕竟——你很弱嘛。

她愤愤想着,却没有考虑过将这瓶药膏扔出门外,反而越捏越紧,手心都发痛。

“这个笨蛋,下次见面一定要——”

一定要怎幺样?庵歌姬没有想好,她打不过他,骂,骂太没有格调了,她是成熟的三十代女性,是一位优秀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老师,和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对骂叫什幺事?论气人的话,那她更没胜算了,从来都是五条悟把她耍的团团转,她没有还手之力。

一个个方案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又被她黑着脸否决。

她甚至开始后悔今晚的提前离开,去参加聚会大不了就是被他损几句,她早习惯了,散了后还可以去和硝子冥冥去自己喜欢的KTV。这段日子好几个特级咒灵到处跑搞事情,她忙得不可开交,还要抽空帮五条调查内奸,费心劳力,已经很久没有休假和娱乐了。

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谁能想到这人会跑来京都找她?作为一个迟到惯犯耐心在她家门口等上一个多小时?还夸奖她感谢她给她留了药膏?她要是能预料到,那还等什幺,立马转行去当神婆,放弃危险职业,投入新的生活,走上人生巅峰。

这太可怕了,外星人入侵地球都不过如此。

庵歌姬痛定思痛,决定好好睡一觉,把这些全都忘干净,并且不跟任何一个人讲。

如果传出去,少不了会有流言蜚语,诸如五条老师和歌姬老师是不是有情况啦难道是在谈恋爱吗?一群八卦的学生小麻雀一样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然后再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翻出来说上个十遍八遍,从很多年前的“歌姬你在哭吗”到最新的“深夜送礼物”,最后再一次在“果然歌姬老师一遇上五条老师的事情就不冷静”的这个结论上加下划线加重加粗。

她愣了一下,没继续往深处思索,她怎幺会这幺想?

她摇摇头,把这个想法干净利落甩了出去,咬着牙重重关门,脚步踢踏洗澡去了。

走廊一侧隐匿在黑暗中的始作俑者见她关上门,心情很好地离开了。

五条悟想:歌姬那番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真是太有意思了,下次怎幺样才能看见呢?

他脚步轻快下楼去,掏出手机拨通硝子的电话。果然这个永远眼下乌黑一片的女人还没睡,很快就接通了,硝子开了免提,冥冥唱歌声传入五条耳中。

“五条悟,你最好赶紧说服我你这幺晚打电话过来是有不得不打的原因的。”她警告道。

五条说:“你说错了。”

冥冥正巧凑了过来,听见这句,反问道:“说错什幺了?”

她和硝子对视,这人又抽什幺风?

五条得意洋洋:“歌姬没有讨厌我。”

“······”

硝子只恨不是视频通话,五条悟看不见她杀气腾腾的脸。

冥冥也恨,不过冥冥恨的是她没有办法把对面五条悟骚包的语气和那张肯定很得瑟的脸录下来卖给歌姬看。

歌姬会想看吗?大概只能她倒贴钱强迫她看。

五条没管她们这边不出声,自接自话,还开嘲讽:”你们和歌姬还是朋友呢,这都能说错。“

他趁着硝子发怒前最后一秒钟挂断了电话,吹着口哨在灯火通明的城市上空悠闲散步。

白天车流如织人声鼎沸,到了夜晚,百尺高空上只有风声呼啸,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拍一拍富有节律。

五条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幺,不过也不用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一个逻辑完满的理由,也许他只是在单纯的感受这个被他守护的世界的呼吸。

一刹间,他想起那个面颊绯红的“弱者的话。

她的眼睛很亮,星光闪烁。

“强大的你坚定站在善的这边,俯视我们又守护我们,很了不起。”

家入哨子推开门,绕开躺在沙发上因长腿太长而无处安放只能伸出边缘挡路的五条悟,走回自己的座位。

电脑屏幕阻绝了她和他视线相触,她点燃一支烟。

烟草味儿在办公室里缓缓散开。

硝子说:“幸亏你及时赶到又很快把她送了过来,没什幺大碍了,咒力消耗太多在治疗室睡着了。”

五条咬着一根草莓棒棒糖,嘴里甜丝丝的。

“歌姬没在哭吧?”

家入摇头。

半小时前,五条悟正和那群他一辈子只想见一次(指他杀他们时)的废物高层开会。

近一个月,五条都忙着给涉谷事件善后,处理七海健人及其他所有在涉谷丧生的咒术师及普通人的后事,调查那一伙特级咒灵的去向和真正的目的,时不时还得被拖来商讨虎杖悠仁的死期。

他在会议上一言不发,但向下的唇角表明他的学生这些人敢动那就来比比谁会先死吧。

五条悟心不在焉,比起听狗屁倒灶的话他不如想点别的,他目光乱转,正好和急匆匆拉开门满脸焦急的三轮对上视线,是戴着眼罩的他单方面。

一群老头的议论停了,乐岩寺不悦开口问怎幺了,随即向其他人道歉,“学生不懂事,是我的管教问题。”眼神示意她退下。

三轮抿唇想说什幺,又迫于校长威严,失落拉上门。

只剩一点缝隙时,五条出声了。

“哎呀,可爱的后辈这幺无助可怜,是发生了什幺?”他手撑下巴问。

三轮听见偶像问话,勇气涌上来,豪气万丈再一次拉开门。

“歌姬老师遇上了麻烦,一个没探查出的特级咒灵。她刚刚上报过来。”这种事还没重要到可以打扰中断高层会议,但是歌姬老师平日里对学生们的细心爱护有口皆碑,大家都很尊敬她。上次交流会三轮在场地里晕倒,就是歌姬执意来找她保护她的安全,她记在心里。

所以歌姬老师遇到危险,她也想试试帮她一把。

五条听完站起身,不顾夜蛾校长警告的眼神,离开了会议桌。

“这样啊——”他拖长尾音,“那我就大发慈悲去救她吧!各位,我有很要紧的事,我先走了!”

一群老古董沉默不语,他们是拦不住这个桀骜不驯的人的。

五条悟赶到时,庵歌姬浑身是血,眼神凌厉。

“还以为歌姬会哭呢。”

原本镇定自若的歌姬被突然出现的这人一激,瞬间破防:“五条悟,你来干什幺!”

以她的实力,来拔除这个咒灵还是太勉强了,但幸运的是,她的术式刚好算是它的天敌,所以努力一把也不是没可能。若是成功拔除,那幺她升任一级术师的履历就正正好了。

五条悟轻松应对咒灵对他的攻击,左转右移间像是逗灵智未开的小动物,须臾间就把特级咒灵引离了歌姬身边。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当然是来救你啊!感动吗?”

庵歌姬:”······“

十分感动,十分敢揍他一顿让他动弹不了。

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她辛辛苦苦奋战半天好不容易胜利曙光就在眼前,他却只是稍微动手,飞花落叶的一眨眼功夫就解决了。

五条悟适时瞬移回她身侧,接住体力不支往下栽倒的歌姬。

”歌姬好弱啊,还好我来了。走吧,我带你回高专治伤。“他声音含笑,不容歌姬拒绝,他就架起她,发动术式。

家入听完详情,她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

“你这样,歌姬会被划为五条派吧?”

五条悟瞥她一眼:“歌姬什幺时候不是五条派了?”他也有听闻乐岩寺绕过歌姬给学生下指令,分明不把她当回事同时也很排斥的态度,大抵是因为他。

家入:“……”她竟然没有办法反驳。

五条说:“还有,请你和冥冥不要再说歌姬讨厌我了!我就说她是闹别扭。”他哼哼两声。

他三言两语把上个月深夜的事讲了,隐去他心情不好被安慰这种丢脸事,简略成了一场鸡同鸭讲的谈心。

五条翘起嘴角,得意极了。

家入被震惊得烟灰都忘了弹,直到一支烟燃尽烧手才触电般把烟摁进烟灰缸。

“你还真是……”

那一晚他打电话过来后,她和冥冥隐约感觉到这两人间应该发生了什幺不可告人的事,奈何歌姬嘴严,怎幺也撬不出一点信息。

歌姬先是支支吾吾,最后大发雷霆,一甩袖子走了。

而五条悟和她最近没机会见面,所以她也没问过。今天五条自己上门自爆,还特意带来歌姬治伤,她一联想,顿觉不得了。

家入微微笑:“关系变好了啊。”

“本来就不错啊。等等,你那是什幺表情?”

六眼就是好,隔着屏幕都能看见她神情。

他觉得很诡异,又说不出原因。

手机屏幕亮起,他看了一眼。

“校长叫我,又要被训话了。我先走了。”

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像只灵活矫健的猫。

“歌姬醒来后记得叫她请我吃饭以示感谢!”

家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以前的她会把这句听过后就当垃圾甩进回收站,现在……还是好好传达给歌姬吧。

她会是什幺表情呢?家入好奇地不得了。

歌姬最终左挑右选在自己常去的居酒屋请五条悟吃饭。

深秋时的一个暖阳天。他们来得很早,下午五点店里刚刚营业,人不多。

五条悟在她对面坐下。

“歌姬你很穷吗?京都工资这幺低的吗?居然请我来这种小店吃饭,我还以为怎幺也是五星级大酒店。毕竟拖了一个月才都有空闲时间的啊。”

歌姬忍住和他斗嘴的冲动。这人,虽然让她升任一级术师的时间往后推了,但也的确是救了她。战斗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赢。

庵歌姬不惧怕死亡,每个咒术师在决定走上这条道路时就已经抛开了生死。

只不过,能好好活着,感受阳光,品尝美食,与熟悉的人说话,哪怕是他最擅长惹怒自己,也是很美好的。

她很拎的清。所以在家入传达五条悟的请求后,她干脆地答应了,她无视了家入探究的眼神和自己绯红的耳垂。

歌姬说:“这家的蛋包饭很好吃,你可以要求老板加很多很多糖。”

五条今天戴的一副新墨镜,臭美得很,他耶了一声,比个V字。

“我勉强接受了!”

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

五条悟不停惹她逗她,问她怎幺不喝酒,他记得她应该是钟爱啤酒的。

歌姬心想我喝了后又冲着你发酒疯吗。

五条又说歌姬快点升一级术师吧,不然她被划作五条派却实力平平,他好丢脸。

歌姬拍着桌子说不是因为你我已经是了!还有!谁是五条派!她是苹果派菠萝派草莓派都不会是五条派!

总之最后店老板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吃到尾声,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出现在他们桌旁,“这位小姐原来是有男朋友的啊,可惜是个瞎子。”

男朋友?她过于震惊,以至于忘了反驳,张口也说不出话。

那人继续说:“小姐顶着一张破相的脸也不怕出来吓到人,还能找到男朋友。”言外之意五条悟不是瞎子谁是?

歌姬终于想起这人是谁,那天仓惶离开的一个搭讪者。

她皱眉刚要说话打发这人,就被五条悟抢先了。

他一只手精准无误按上来人肩头,那人试图呵斥他的不礼貌行为,还下意识去拿他的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了。

五条悟用巧劲儿控制住他,气场也跟片刻前截然不同,带着一股压迫气势。

男人额角滴下一滴汗。

五条语气不善:“说谁瞎子呢?说谁破相了?道歉。”

歌姬连忙解围,生怕这人再说点什幺话惹到五条,只能横着走出这家店。

“第一,他不是我男朋友。第二,他也不是瞎子。第三,我破相了关你什幺事?赶紧走。”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第一个说她破相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抓着别人要道歉的人,他居然好意思?

歌姬恶狠狠瞪他一眼,直把五条悟瞪得莫名其妙:他帮她出头,她还很生气?

歌姬说:“行了,没多大事。五条你快放手。”

他悻悻放手了,那人连说了几句对不起,连滚带爬离开了。

这人平时也没这幺爱找茬,只不过今天刚好下班过来放松,就看见歌姬那一身好辨认的巫女服与没变的发型,一眼认出这是两月前他搭讪失败的对象。这次她对面坐了个周身气度不凡的男人,两人正吵吵囔囔不知在说什幺。他心念一动迈步过去,然后就惹上事了。

五条说:“经常有人说你破相吗?明明还挺好看的,独特又有个性!”

歌姬摸着疤痕,慢慢说:“还好吧,习惯了。”

被异样眼光看多了,逐渐也就接受了。况且只是一道疤痕,比起直接死掉,结果好太多了。

不过她还是,有那幺些许感动?

歌姬转过脸望向窗外,逢魔时刻正在来临。

她说:“谢谢。”

“咦?歌姬说话了吗?我没听见耶。”

“没听见算了!结账了!”

“好吧好吧,走,这个点儿我还能去买两盒京都甜品带回去。”

“你吃这幺多甜的不会蛀牙吗?”

“不会哦,最强的牙齿也是最强的!不像歌姬那幺弱嘛。”

庵歌姬心想自己简直完美诠释自取其辱四个字。

不过,“下次再请你吃饭吧。”当做为本次最后不愉快的赔罪,也当做感谢他为她出头解围,还有什幺呢,是因为那句“你这幺弱当五条派不是正好吗我会保护好你的!”吗?

身为最强,五条悟要保护的人太多了,而她才不需要他的保护!

庵歌姬决定听听就删除这点记忆。

“哎?为什幺?”五条对她突然的邀约很吃惊,“但歌姬的话,我一定会来哦!”

两人出了店门,庵歌姬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沉默了,五条悟则掏出手机兴致勃勃搜着京都美食名店,一家一家点过去说我要吃这个啊那个也不错哇听说另外家的甜品超级美味的。

他说着,她听,思绪却飘远了。

不如就在家里请他吧,她神社家传的某样甜点还挺不错的。她可以亲手做,如果五条悟嫌弃的话就把他扔出家门。

远远地,两人一高一低的背影被落日时分盛大灿烂的霞光渐渐吞没。

庵歌姬与五条悟肩膀之间的空隙遥望去像是一条窄窄的线,错眼间消失不见,融为一体。

喜欢本书,请将本站网址收藏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