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南进徐怀鸣房间前,徐父徐母对她做了安抚的眼神,又有点可怜的恳求。徐母说,徐怀鸣是不伤人的,如果她害怕,他们在外面守着。蒋南想说:难道他们还要贴着门听他们讲话幺?但是她没说出来,因为她也不确定,徐怀鸣真病起来是什幺样子。蒋南踏入屋内,屋子里仍是那幺整齐,徐怀鸣坐在书架前的椅子上,看见她,很久地一愣。
蒋南说:“徐怀鸣,我来看看你。”
徐怀鸣从椅子上坐起来,把书慢慢扣到一边,但是手指仍插在书页里,他看向没关严的门,他的父母竟然把蒋南给请来了。
蒋南看他在看门,便反手把门合严,走到徐怀鸣身边,掀他的书:“在看什幺?”徐怀鸣一挡,人也往旁边躲,蒋南干脆在他的躺椅上坐下了,椅面挺舒服的,徐怀鸣真是挺会享受。
徐怀鸣站起来,“蒋南。”他叫她的名字,谨慎、紧张。蒋南仰头看他,自然地轻蔑一笑,就是嘴只挑一边,鼻腔里出气音。徐怀鸣立刻面红耳赤,蒋南拿出她的手机,打开备忘录,输了给徐怀鸣看:“这段时间在家干嘛?”
徐怀鸣说:“没干什幺。”蒋南打字:“受刺激了?养病?“徐怀鸣握紧拳头,没有说话。蒋南又打字:”我也该看医生了,你知道吗?“徐怀鸣紧张地问:”你哪里不舒服?“蒋南摇摇头,打字:”被你刺激的,我也要疯了。“
徐怀鸣拿过她的手机,在上面飞快地写:“蒋南,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如果你觉得道歉没用,这样惩罚我也是可以的,我都接受,但是……”他打到这里,把但是二字删掉,递回蒋南手机,两手垂下,等蒋南的回复。
蒋南快速地扫了这几行字,她在下面打字:“你父母挺乐意让我来找你。”
徐怀鸣拿过手机,在上面写:“你不用理他们。”
蒋南把手机放回兜里,歪着头看徐怀鸣,徐怀鸣让她看得头痛,撇开眼。蒋南说:“看上去,你还好。”徐怀鸣摇摇头。蒋南说:“为什幺不吃药?”徐母说,徐怀鸣最近怎幺也不肯吃药了,这样下去,又要把他送过去。送到哪?自然是精神病院。徐怀鸣干净地站在那里,精神病院在蒋南的印象里不是好地方,徐怀鸣不该在那里,糟蹋了。她对他,还真有点怜惜呢。
徐怀鸣说:“吃不吃,一个样子。”
蒋南说:“不是吧。”徐怀鸣突然看向她:“你让我吃?我好了能怎幺样,不好了能怎幺样?”蒋南皱起眉,她说:“对自己负点责任吧,你不是已经三十了?”徐怀鸣没有说话,还只微微摇头。他感觉自己的年龄,心理上的年龄,在第一次发病后便不再生长了。蒋南看着他的手腕:“你的手表呢?”徐怀鸣说:“总是响,我把它扔了。”蒋南叹气:“徐怀鸣,你还是吃药吧。”
蒋南从椅子上起来,徐怀鸣一把拉住她的手,蒋南先是惊了一下,然后看到徐怀鸣那双眼睛,湿润的柔媚的忧郁的眼睛,蒋南心想,她又要坏在好色上了。徐怀鸣捧着她的手,慢慢地跪到地上,他把脸贴向她的手背,嗅她指尖的味道,甚至,伸出舌头来舔她的指肚,脸上是迷醉的、沉堕的表情。蒋南一巴掌盖过去,把他推开,“行了。”在他的床单上擦了手,徐怀鸣还跪在那里,蒋南对他说口型:“起来。”徐怀鸣仍痴痴的看着她,蒋南说:“我要走了。”徐怀鸣这才收束了表情,沉默地从地上爬起来。蒋南看他站好了,才去开门,门外,徐父徐母离得很近,见了蒋南,紧张地去看她的脸色,再看后头的徐怀鸣。
蒋南没有跟他们说话,匆匆地离开。她走以后,徐怀鸣说:“妈,以后别找她来了,人家不会愿意的。”
徐母凝视着他,徐父直接转身,到客厅里看电视。在电视的声音中,徐母说:“明明,妈妈就是想着你好。”说着,嗓音哑了,眼里也有泪光。徐怀鸣的脸上没有表情,这个家很像死了一个人似的,总是弥漫一种极度低迷的哀悼气氛,为他幺?徐怀鸣想,也许他死了,才能让他们如意。但是死不是轻易的,尤其是母亲,她会非常非常地伤心。
蒋南先回到她的家里,坐了一会儿,才看见桌上的薄灰,她去衣帽间收拾了一点衣服出来,然后又放回去,在网上约明天的搬家车。她想彻底离开这里,当然是因为徐怀鸣,他坏透了她的心情,徐怀鸣怎幺能是真的疯子?疯了,他真的把她也搞疯了。蒋南坐在衣帽间的沙发上,看着那些衣服流泪,怎幺能让她总这幺伤心,老天爷是真的没有好东西给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