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市后第一天上学,林荔本是想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出现在学校里。
但事与愿违,一大清早起来补昨晚没洗的澡,照镜子时,她差点一拳把眼前的镜子砸烂。
昨天被秦梓悦扇出的那道巴掌印,今天非但没有消肿,反而更红肿起来。
脸上那道被秦梓悦的美甲刮出来的血痕更加明显了些,颜色颇有继续加深的趋势,在林荔白嫩的脸上显得异常突兀。
原本昨天生完气想找点药膏擦擦,秦梓悦平时大概也不常备这种东西,翻遍家里,什幺外用药都没找着。
她想着退而求其次用冰敷一下肿起来的地方,谁想冰柜里比她的脸都干净,跟新买的一样,什幺都没有,气得她回房倒在被窝里睡了一天。
结果就是第二天她所看到的这样。
上回被江承辉刮到脸,都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只是皮肤有些发红。这次手指轻轻碰一下,就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可见昨天秦梓悦手劲有多大。
这样的情况化不了妆,只得小心翼翼地洗了把脸,披散着长发,围条围巾,往上拉了拉,正好盖住了下半张脸,受伤的地方挡的严严实实,好在天气冷,出门围厚实的围巾也不会显得突兀。
到了楼下,就看见江暮岚在冽冽寒风中等她,身上穿着她昨天穿过的那件黑色羽绒服,手里提着冒着热气的早餐。
林荔走得慢吞吞,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少了往日的活力。
江暮岚感到疑惑,走上前正准备询问,林荔耸拉着的头擡起来,通红着眼眶望向他。
向来内心平静的江暮岚,此刻像被一把无形的钝器捶打在胸口,又痛又闷,他见不得林荔伤心难过。
“江暮岚我毁容了!”
勾着早餐袋子的手不自觉收拢,另一只手将林荔的围巾扯下,江暮岚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眉头拧紧。
“她打的?”
语调没什幺起伏,和平时说话相差无几,但林荔就是听出江暮岚在生气。
林荔气鼓鼓的点头,回想起昨天,她脑子一热,过分的话到了嘴边,徘徊了一会终究没能说出口,转了个弯骂得委婉些。
“嗯,气死我了,打人就打人,还拿指甲刮,新做的指甲了不起呀,臭显摆什幺啊!”
脸上有伤疤,对于一个爱美的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更何况林荔这种爱敷面膜搽护肤品,视脸如命的人,脸伤就等于要命。
“你说我这会不会留疤啊?怎幺办?我都不敢乱涂药,怕留印子。”
弯下腰仔细看了看林荔脸上的伤,江暮岚心里有了底,“我不会让你留疤的。”
以前他身上常常带伤,药水药膏之于他是必不可少的日常用品,久病成医,时间长了他也摸出一些用药的门道来。
“真的?你看我成绩一般性格不好,就这张脸好了,可千万要保住!”
“在我眼里你什幺都好。”两人并肩走着,他擡手揉了揉林荔的黑发,带着丝安抚。
虽然江暮岚安慰的语气生硬又没什幺情调,但是林荔知道这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她抱住江暮岚的手臂,微仰头冲他笑。
“明明你更好。”
“好了,别互捧了,我给你买了早餐,这家店的豆浆味道不错,还热着,喝几口暖暖……”
边走边吃早餐,林荔顺口把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了江暮岚。江暮岚一直在听她讲,全程一言不发,只有愈发阴沉的脸色显示出来他的心情。
关于秦梓悦是林荔生母的事,林荔早在小时候那个暑假就告诉了江暮岚。
知道自己身世的那天下午,林容深和秦梓悦一走,林荔便一刻也不想呆在房子里,哭哭啼啼的跑到单车场。
原本林荔是想一个人偷偷哭的,没想到江暮岚早早的在单车场等着。
哭得满脸通红的林荔被江暮岚逮个正着,看到自己熟悉又喜欢的人,林荔哭得更加厉害。
不明状况的江暮岚有些惊慌,向来冷着的脸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手笨拙地给林荔抹眼泪,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抚,让她平静下来。
待林荔情绪平复些,才磕磕绊绊将事情的原委倾诉给江暮岚。
江暮岚认真听着,最后脸色随着林荔的故事的发展渐渐严肃。
可怜兮兮的林荔继续哭泣着,觉得自己异常凄惨,抽噎着自我厌弃。
“原…原来我不是妈妈的孩子,小姨,我真正的妈妈不想…不想要我呜呜,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呜呜。”
和林荔交了心的江暮岚,全身心投入了这段友谊,他听到林荔的自我贬低,心里被绞了一般难受,他抓过林荔的手,看着林荔,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要……”
虽然眼神坚定,但是他大约是清楚这句话更深层的意思,脸悄无声息地红了,将林荔的手抓得更紧,他语气不变道:
“林荔,他们不要你,我要你,等我长大,我会照顾你保护你的。”
原本还在啜泣的林荔听到江暮岚这番真情告白,渐渐平息了情绪,直愣愣地看着他,忽的笑开来,一个没控制好吹出一个鼻涕泡。
江暮岚无奈地伸手用衣袖帮她把涕泪擦干净,两只稚嫩的小手紧紧握在一起。
单车场上树影成侧,蝉鸣在耳侧,低语安慰的人在身侧,互相安抚的两个人心连在一侧。
这个夏天,有人悄悄播撒了一抔种子,埋在林荔记忆的深处,风霜雨雪,依旧盛开出了玫瑰簇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