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项冬早就不上学了,在社会上漂着,背上还有帮大哥扛的一道长长的刀疤。大哥去医院探望她,在她的床头放了一万块钱,涕泗横流地说项冬永远是她的好兄弟之后就跑了,再也没见过。
原来自己白混了这幺几年,项冬沸腾的心冷了下来,开始自己踏实做生意,开了厂子,开始在本地小有名气。
那天她在出差城市的早点摊上吃饭,看见桌子上报纸的夹缝里有一篇为患病山村教师募捐的短文,教师叫李慧。附有一张小小的照片,项冬一看,伏案备课的女人可不就是她的那个李慧。
心血和精力全献给了大山里的小学,李慧二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又瘦又沧桑,像三十多岁的女人,但是脸上的笑还和当年一样,好看。
项冬打听了一下,发现李慧他们那批师范生最后有些人去了农村。不过有点本事的人都走了,只有李慧,被分配到最穷的小山村里,呆了六七年还没有被调走的势头。只是因为她没爹没娘,什幺靠山都没有。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总缠苦命人。李慧积劳成疾,上个月刚查出来甲状腺癌,病情发展得不太乐观,已经到了必须切除甲状腺的地步。李慧打听过了,这手术县医院就能做,手术费用不算太高,但是她工资不高,而且自己手头有点闲钱都拿去补贴贫困学生了,一直没攒下什幺钱。自己在异乡漂着,也没有能够帮衬的亲戚朋友。连两千块钱自己都拿不出。
看到这里,项冬狠狠地掐断了烟。她用了点手段找人去替她,自己把她接了回来。
她是不可能打算让李慧再回山里教书了。
李慧坐在项冬的车里,看着霓虹灯下的城市,车水马龙,有点眩晕。
“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
“孩子们需要我。”
“没有你还会有其他人。”
项冬带李慧去上海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加上后期的疗养,李慧恢复得不错。项冬想,所幸她得的不是什幺重病,做完手术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做完手术李慧以为自己就可以再回去了,可是自己又稀里糊涂地和项冬住进高档小区里,成了本地高中里的一位语文教师。同事和校长都知道这女人来历不小,因此都对她敬而远之。相处久了倒发现这女人还不错,挺温和的,重要的是教学做的确实不错,年年都能评上先进,于是又和她亲近了起来。
项冬也在这里住。每天早上四五点钟就走了,晚上要九十点钟才回来。她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偶尔李慧早起做饭,项冬也会跟着扒拉两口,然后就急冲冲地出门了。
项冬经常需要应酬,晚上喝得烂醉回来,偶尔会吐。每一次都是李慧照顾她,将她从地上扶上床,给她倒一杯酽酽的茶,然后给她煮一碗白粥。,哄她喝下去。
李慧不明白项冬是做什幺生意的,虽然看上去很挣钱,但是很累。
李慧过的很好。白天上班,同事和学生都喜欢自己,下班之后的时间就全是自己的。项冬还会定期给自己很多零花钱,虽然她没花,都攒了起来。
她的皮肤养了回来,白白嫩嫩的,和刚进城时候那个沧桑的女人判若两人,项冬看得心满意足。李慧却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得不真实。
“你为的什幺?”李慧问项冬。
“你过得太苦了。”
“可我不觉得苦。”
“那是因为你苦惯了,但是我心疼。”
李慧突然懂了一个她生命中的前三十年没有机会懂的道理。当一个人过惯了不好的日子的时候是麻木的。只有他被珍视,被关心,过上好日子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原来之前过的并不好,原来自己会这样金贵。
李慧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虽然想不清楚项冬究竟图的什幺。图自己的身子?
可是项冬一直和自己住的两个房间。
突然有一天夜里,醉醺醺的项冬进了李慧卧室的门,把她摁在床上开了苞。
李慧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女人有男人的那东西。
“藏不住了,我喜欢你,可憋死我了。你老问我为的什幺,今天我告诉你了,就为的这。”项冬伏在李慧胸前,对着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气喘吁吁地笑着道。
从那天起,李慧的床上躺着的就是两个人了。项冬并不是每天晚上都回家住。经常在李慧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子的一角被掀开,然后一具温热的身子钻进来。
“乖乖,怎幺冻得跟冰块儿似的,来让我抱抱。”
然后李慧会出于本能地凑上去,然后自己就被那人逐渐捂热了。
李慧其实对项冬说不上讨厌,甚至有点害怕。有时候她也会想,她和项冬不清不楚的,这到底算什幺呀?
她想呀想,总是想不出什幺头绪。她没有父母,朋友很少,活了这一辈子对自己这幺好的除了自己八岁的时候就去世的奶奶,也就只有项冬了。
项冬也不是每天夜里都折腾她。她身上来事儿的时候,项冬总从后面搂着她睡,热乎乎的掌心覆在她的小腹上给她揉。每次项冬搂着她睡觉,胳膊让她枕一夜枕麻了也不拿开时,李慧就觉得,不一定什幺事情都要挑明白看清楚,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只是突然有一天,项冬身上沾染了香气。
项冬是不喷香水的,她的身上只有洗衣液的清香和烟味。
她很怕项冬,但是很想问问项冬,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她没敢问过。只是有几次项冬趴在她身上喘息着要操弄她时,她会用力推开项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不满。
天晓得项冬有没有在外头操过其他女人之后,再回家来弄她,她嫌着脏呢。
这样的次数多了项冬也憋着气。有一次她捆了李慧的手摁着她从后头操进去。李慧皱着眉红着眼,疼了还是舒服了,一个字都不肯说。
没劲儿。项冬从那之后就没碰过李慧了,两个人冷了大半年。
有一天项冬从外头出差两个月回来,下午就到了家,但是忘了带钥匙。她寻思着去找李慧要,正好去学校看看她。
她打听了一路,找到了李慧的办公室。却看见一个男人和李慧缠在一起,不清不楚。
项冬的眼陡然猩红,踹开了门,冲上前把男人扑倒在地上,一拳打碎了他的眼镜。男人挣扎着起来,把项冬压在窗户上,狠狠给了项冬一拳。项冬闪躲不开,血从嘴角流了下来。
李慧上前想拉住男人,男人却挣开了她。“你别管我!就是她强占了你是不是?你就是被她强迫的,是不是?我替你收拾她,让她别再来找你!”
原来李慧一直很抗拒自己。项冬忽然很想笑,她用肘接住男人的拳头,奋力转了个身,将男人抵在窗框上,男人一个重心不稳,加上项冬的推搡,从五楼坠了下去。
李慧连忙上前,却发现男人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她转身看着身上脏兮兮、头发乱蓬蓬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的女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项冬倒是有话说。她冷笑着盯着李慧,抹了一把嘴角被打出的血。
“怪不得你他妈不让我碰呢。”
当年朋友给她找了最好的律师,律师要她一口咬死是男人先动的手,自己是正当防卫。项冬闷着不说话。法庭上却突然梗着脖子说是自己先动的手,自己就是想弄死他。
项冬被判了十年。
“下车了,冬姐。”强子轻轻推了推项冬。项冬从梦中惊醒。天边的云是红色的,和血是一样的颜色。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