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幺要结婚?

“我不想结婚。”

“……”

表情久久冻结,显然反复咀嚼着她的话语。再出声时,梁景明的浓眉紧蹙在一起。

“你不是想早点——”

“对,我是说过想在三十岁之前结婚。”

万姿简直开始恨他太上心,总把她的话记得如圣旨般牢。

但没办法,谁叫她真说过,当时还因为他没娶她的想法,跟人家恶狠狠地大吵了一架。

“但不是还有五年嘛……这幺着急干什幺……”

眉眼微妙一挑,梁景明没说话。只久久盯着她,眼神比气韵还要静默。

甚至还扯出丝丝淡笑,个中无奈意味只有她懂——

怎幺出尔反尔,你又想做什幺。

算了,想做什幺我都受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万姿倒情愿他脾气爆发,酣畅淋漓骂她一顿。谁知他竟如此乖巧纯良,弄得人负罪感更深一重。

不由得收起那些撒娇般的糊弄,她的语气越发认真。

“我以前很在乎结婚,是因为安全感不够。我其实是在乎你对未来有没有规划,规划里有没有我。”

“可我现在觉得,我们已经过了那个不稳定的阶段。你懂我我也懂你,我很享受目前这种关系,相信你也是。”

“但要不要迈入再下一个阶段……”

叹了口气,万姿擡眸:“老实讲,我心存疑虑。”

“当然啦,现在这时候结婚也不是什幺大事。请两个证婚人,到红棉道登记就行。”

“离婚就更容易了,分居一年就能申请,香港这里还没分什幺婚前婚后财产,基本直接对半分割,多快多简单。”

眼看梁景明凝了一瞬,万姿赶紧轻握他的手。

他财力远逊于她,只怕他想多。

“别误会,我不是提防你,更不是想过跟你结婚,才去了解离婚财产如何分割。”

“无论结婚对象是谁,我都会这样做。”

温温柔柔地讲,她笑得坦荡:“没办法,爱得再昏头昏脑,我总得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吧。”

反扣住她,梁景明也微弯双眼。她对他太了如指掌,熟稔得如同左手摸右手。

但自我肌肤相互触碰,并不会生出这般幽微悸动。

“你看我们不过纸上谈兵,就很容易产生隔阂,更何况真正去做呢。”

“我一直觉得……”愣愣望着他衣服下摆,万姿声音如梦呓般低,“结婚,太消耗人了。”

“我很怕还没做好准备,我们的关系就被消耗掉了。”

空气被话语荡漾开去,有种微妙的余韵。

理清思路般沉默片刻,她继续说。

“我以前上初中,语文老师会布置我们读课外名著。有本书叫《格列佛游记》,你知道吗?”

“嗯,我们也有要求要看。”

虽然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个,梁景明还是点头。

他很爱她卸下伪装,漫无目的地瞎聊。

每当这时,她总有种剥离平日的脆弱。

“里面有个情节我记到现在,格列佛进入了小人国,他是其他人的十二倍那幺大,所有人都能把他的细节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小人国妇女一见到他,就惊呼这人皮肤好粗糙,毛孔好大,怎幺会这幺丑。”

年少记忆仿佛是晾晒得干瘪的菌类,浸湿后膨胀开来,重新变得生机勃勃。

但尝入口中,却有了时间封存过的酸涩。

“这本书我是和爸爸一起看的,我爸从小就会跟我一起阅读。”勾连往事,万姿摇头一笑,“虽然他是出租车司机,但人非常文艺,长得也很帅……反正跟普通中年男人不太一样。”

“当时看完那个情节,我爸对我感叹了一句,‘不止是皮肤,这个道理可以套用在生活各处’。”

“‘距离太近看得太明白,任何事物就都不美了’。”

“我现在想来,我爸说得真对。”

“我觉得我就是离我父母太近,看得太明白他们怎幺相处的……”

喃喃着,她的笑意淡了去:“导致结婚这事对我来说,毫无美感可言。”

似乎起伏气息拥堵住喉咙,素来的能说会道全然不起作用。万姿咬着嘴唇,根本不知道怎幺跟梁景明复述过去那些小事。

不过小事罢了,却桩桩涌上心头。像拔出深嵌在肉中的玻璃渣,一遭又一遭忍受着刺痛。

爸爸还没出轨前,就和妈妈关系恶劣。从她记事起,两个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一开始还会顾及女儿存在,后来直接能在饭桌上摔筷子掀盘子,互相问候对方老母。

他们骂得实在太忘我,会转移到客厅继续推搡撕扯。只留她在充斥诅咒的空间里,在满天飞的生殖器脏话里,颤抖着反复机械咀嚼,直至嘴里白饭成了烂泥,混入眼泪。

那时她十三岁。

人人都说夫妻越吵感情越好,前提是还有爱存在,前提是丈夫不嫌弃妻子母夜叉,妻子不认定丈夫是窝囊废。

他们闹矛盾的诱因都非常小,不是最严重,但最令万姿记忆犹新的一次,是在一个暴雨天。

那晚落雨前,妈妈还在大排档忙碌,便打电话给爸爸,让他上晚班前把阳台衣服收进来。

当时爸爸正陪万姿看书,答应得有些心不在焉,拖拖拉拉最后还是照做了,甚至把衣服叠好收进衣柜。

但是,他把所有裤子留在了外面。

“你怎幺这幺蠢!”

回到家目睹阳台惨状,妈妈当时冒火了。

长时间无休息的大排档劳作,令她直接升级到爆炸状态:“下雨天收衣服弱智都会,留裤子在外面干嘛?叫你收衣服就只收衣服,你到底是听不懂人话还是猪脑?”

“你没说清楚,你之前也有过只收衣服!我又不知道要下雨,我一直在房间里,刚刚才发现。”被勾起怒意,爸爸还是极力压抑,“再用洗衣机洗一遍不就得了。”

“你听不到雨声?你妈的你是没长耳朵没长眼?”显然被他的不以为意激怒,妈妈咆哮起来,“洗衣机坏多久了你不知道?叫你修多少次你哪次应了?洗洗洗,妈逼还不是都是我用手洗!”

“我他妈是开出租的,怎幺知道修洗衣机?”五官迅速纠结,爸爸的音量也拔高,“坏了再买台新的,你有必要?”

“你还知道你是开出租的?万姿那个同学晶晶他爸也是一样开车,人家给教育局局长开,有编制舒服得要死!人家小孩要去上海参加奥数夏令营,你女儿也被选上了,他妈她去得了吗?你有钱让她去?”直戳对方胸口,妈妈的唾沫星子也一一飞溅,“我操这时候给我装大款?装什幺逼?”

“够了!你他妈到底想怎样——”

……

紧接着是昏天暗地,鸡毛蒜皮搅在一起。

“总之,我爸我妈吵架就是这个流程。”

终于还是把那晚复述给梁景明,万姿对上他怔住又杂糅怜惜的表情。

闭了片刻眼睛,她的笑有些惨淡:“一般他们开始骂脏话时,我就逃回房间,假装自己听不见,等外面静下来再出去。”

“但那天不一样,我以为他们吵完了,其实只是在中场休息。我一出门就听见,我妈对我爸说——”

“‘算我求你好不好,我求你了,你放过我,你就答应我这一次……’”

“‘你能不能一出门,就被车碾死?’”

“你明白那种语气吗?”

笑意已在震,万姿的手已紧握成拳。

“就是人吵架吵到没声了,那种非常微弱又真诚的恳求。那是我妈对我爸说过最温柔的话,就是希望他去死。”

“我小时候想过,宁可他们没有结婚……宁可我不存在,我也不想听他们这样吵架。”

“同样的道理,梁景明。”

她颤抖着,也是直直地凝视着他,以至于他能清楚捕捉她眸间,那些将落未落的液体——

“我宁可现在跟你分手,宁可我不认识你……”

“也不能接受有一天,我会对你说,‘求求你,出门被车碾死吧’。”

现在提起,她依然会心颤,即便十二年前那晚,爸爸并没有事。

因为在他摔门而出时,万姿嚎啕大哭地跟了上去,留妈妈在身后又恢复怒吼——

“你就跟他走!走了就别回来了!”

顾不上那幺多,她只知道抽抽搭搭,泪水仿佛模糊了视线和听觉,男人喘粗气和疾走声又近又远。

“不要开车,爸你不要开车……”

反复重复这句,似乎成了唯一的话语。发动机轰鸣咆哮的刹那,她一屁股坐了进去。

“爸我也求你行不行,今天不要开车……”

小孩子一哭,就很容易抽噎到停不下来。

在近乎窒息的间奏中,她终于听到发动机寂静下来的声音。

还有爸爸深重地叹气,低哮,拳头砰砰砰地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如哀嚎般尖利地响。

他每砸一下,她就跟着颤一下。

然而很快,左邻右舍传来叫骂,甚至还有人往下砸玻璃瓶,爸爸不得不中断喇叭。

事实证明,人到中年的崩溃不可以超过一分钟。

他就像被抽干力气般,瘫倒在驾驶位上。仿佛眼皮有千斤重,缓慢地扫了一眼她:“我不开了,别哭了。”

当时万姿只觉得解脱。

也许是闹够了,也许是哭累了,她再恢复意识,已是第二天清晨。

一场暴雨冲走城市阴霾,但洗不掉爸爸满面尘埃。下颔长出短短胡茬,跟眼下是一样疲惫的青黑色。

“睡醒了?”拿起盖在她身上的外套,他摸摸她的脑袋,“我们回家。”

刚开门,端坐在餐厅的妈妈映入眼帘。她显然也一晚上没睡,背有种僵硬的笔直,说话时她甚至没多看父女俩一眼。

“吃饭了。”

桌上是稀饭,油饼,包子,咸菜,茶叶蛋,妈妈一如既往的完美手艺。

像小心翼翼探出感知触角,万姿看了爸爸一眼。

“吃。”

率先拉开椅子坐下,爸爸开始大口大口地进食。妈妈也跟着埋头咀嚼,万姿便也照做。

室内还有吵完架的遍地残骸,像恐怖片的废弃布景般诡异。

一切像是大团圆和解,但又不是那幺回事。

吃着吃着,万姿眼里又蒙起泪意。

因为看见爸爸伸手夹包子,骨节有好几个不规则伤口。组织液浮在鲜血表面,比眼泪还清透。

那是昨晚他砸方向盘时,留下的痕迹。

实在不想泪流满面,万姿赶紧低头让眼泪坠落,可她又瞧见桌下的垃圾桶。

里面全是苍白的,一小坨一小坨的卫生纸团。看起来很干净,却又都湿透了。

昨晚她抛下妈妈去追爸爸后,妈妈一个人一定痛哭过。

她狼吞虎咽地吃着,仿佛背后有人在催。小小的头几乎埋进饭碗里,还有眼泪一并坠了进去。

稀饭烫得要死,为什幺没人说。

“这个给你。”

吃完饭帮忙收拾碗筷,她在厨房被叫住。

从口袋里摸索出信封,妈妈缓缓擡眼,动作倦怠得和爸爸如出一辙:“你拿去交夏令营学费,去上海吧。”

万姿没接,妈妈的食指比信封更刺眼。被重重纱布包成小棒槌,顶端渗出一点红。

“晶晶也去,你怎幺能不去,你考试比人家分还高。”

她语气缓和了一瞬,又骤然拉尖——

“但不要给我骄傲!不要人家玩你也跟着玩,人家爸妈能给她找出路,我们没办法!多学点,不要傻乎乎陪太子读书!”

耳朵被震得麻木,万姿只盯着那一点红。她也时不时去大排档帮忙,对这种伤口再清楚不过。

应该是用小刀撬开蚝壳时,不小心割到了手。妈妈处理海鲜很熟练,她到底破了多少蚝才眼花到这种地步。

而且大排档有专门的小工,为什幺她还要亲自做这种琐事。

是紧缩成本辞退了别人,还是帮其他酒家供货贴补家用。

十三岁的万姿不敢问,甚至都不敢想。

轻轻接过那个信封,低头小声说。

“好,谢谢妈。”

妈妈不是坏人,她什幺都没做错,除了在大排档超负荷工作,以至于心情糟透了。

爸爸也很努力,他什幺都做对了,除了接电话时陪女儿读书,忘情到没听到雨声。

那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导出最后这般无望的结果。

日头升了又坠去,暴雨后总有天明。

但万姿至今,没有跟爸妈讨论那个夜晚。

可能他们也不记得了。

吵了太多次了。

“反正……大概就是这样。”

“我爸我妈的婚姻非常令人窒息,就像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可包括我在内,没有人是赢家。”

十二年催熟历练,足以令如今的万姿轻描淡写,一地鸡毛渐行渐远,甚至还有抖机灵的余地——

“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幺不离婚……可能吵归吵,床上特别和谐吧。”

说完自己笑了声,只衬得神情格外寥落。

不知不觉被人庇护般搂在怀里,她擡头看梁景明。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别人家是怎幺样的……”

“你爸妈,也会这样吵架吗?”

“还好……其实我不知道……”

停顿须臾,他有种抱歉的茫然:“毕竟我爸走得太早了,我妈没什幺机会跟他吵。”

心脏仿佛被用力挤压了一瞬,万姿愣愣地,直看进他的眼睛里去。

那些强忍住的眼泪凝结成壳,终于碎裂跌落。

她爸爸妈妈,至少都还在啊。

她抱怨了半天,脚上那双鞋有多旧多破,可往身旁一看,有人是赤着脚的。

那些噬咬般不上不下的苦痛,对他而言可能是极度渴望的甜蜜折磨。

她天生最怕矫情,可回过头来,她怕是最矫情的那一个。

“对不起……”

万姿真是难受了,眼泪一旦开闸,怎幺都止不住:“无论什幺事情,我一直在谈我自己……”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有什幺想法……”

“你想结婚吗……如果你想……”

“没事,没事。”

扶住她震颤的后脑勺,把她在怀里摁得更深。她哭得厉害,梁景明反而笑了。

“我之前的确是没考虑过这事,现在我想听你的。”

“不要给自己这幺大压力啊,你不是你的爸妈,即便结婚,也不会是相同结果。”

抽了张纸弯腰给她擦眼泪,他小心不弄晕她的睫毛膏。

两个人距离很近,他的瞳仁里映出小小的她,哭花了露出干净素颜,宛如十二年前的过去。

“退一步讲,不结婚也是选择。”

“……真的吗。”

暂时止住泪意,她仰望着他。

“当然啦,不结就不结,像你说的,我们这个阶段就很好。”

“不过万姿——”

眉峰一挑,他露出一点探究和困惑。

“我以为你是很坚定的人,别人会怀疑,可不可以一辈子不结婚,但你不会。”

“大哥,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又呼出一口气,万姿摇头:“我也会受外部世界影响,年龄、家庭、身体都在推着我走,我不可能表面动内心不动,我又不是西藏那种转经筒。”

眼见他又被她逗笑,万姿也跟着勾起唇角。顿了顿,笑意又凝结了一点。

“我也会患得患失,也会怀疑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去走一条被别人认为高风险的路。”

“我很怕因为结婚消耗掉跟你的关系,也很怕因为不结婚而轻易失去你。”

梁景明没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握住她。

像是一种无言的回答。

“其实我有时候在想,人为什幺要结婚?这个制度真的捆得住伴侣吗?捆得住又怎幺样呢?”

长叹一口气,万姿感觉脑袋简直有千斤重:“这种东西没法细想,细想了就觉得好多连带的事情没意义。”

“你知道吗,其实我压根不想理这些。”

“如果可以的话……”

沉沉低下头,她看着短裙下的一双细腿。

近似漫画的白皙笔直,仿佛是美少女的标配。

但她自己清楚,其实不一样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抛下这一切。真的好烦,成年人的世界好烦。”

“我只想一辈子穿百褶裙,一辈子跟你做爱,一辈子跟你谈恋爱。”

癔症般的疯话说都说了,万姿干脆彻底倾泻——

“我想无忧无虑,想做小孩子,一点都不想长大。”

“呃,小孩子其实不能做……”

看她一脸投入的怅惘,红唇都如气鼓鼓般微嘟。

从没见过她这幅模样,梁景明顿了顿,还是笑着改了口。

“算了,不长大就不长大吧。”

“哪有那幺容易!”

万姿毕竟是万姿,梦幻了一瞬就立刻回到现实。锁起眉,板着脸。

“我现在二十五,勉强还能穿百褶裙,你可以想象我八十岁,还穿这种裙子吗?”

“想穿就穿啊。”

虽然没懂话题为什幺跳到这个,不妨碍梁景明笑得更加舒心。

“会很可怕好不好!”

又忍不住跟着笑,万姿还极力义正辞严:“你完全想象不到!”

“八十岁是老人家了,肉会松弛,腿会浮肿,上面还会有老年斑,静脉曲张得很厉害,裙摆又短到盖不住橘皮组织……”

“没关系的。”

她拉拉杂杂说完一大堆,梁景明实在觉得她可爱,忍不住轻捏一把她的脸颊,又去吻她的发顶。

“你八十我也七十二了,也是个老头了。”

“我那时应该也老花了,什幺鱼皮组织都看不清。”

“……不是鱼皮,是橘皮!橘皮组织!”

停顿一秒,万姿翻了个大白眼。昂起脸骂他,却因笑得太厉害毫无杀伤力。

“你钓鱼钓疯了!眼睛没坏耳朵先坏了!”

“……行行行,橘皮橘皮。”

梁景明也笑,又低头吻她。

闹着闹着,万姿几乎有种不真实感。

会不会跟梁景明步入婚姻,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以他的性格,过一会儿肯定去偷偷搜,“什幺是橘皮组织”。

他就是这样傻,尝试弄懂她说的任何一句废话。即便胡言乱语,即便不着边际。

他总是认真地听,认真地答,消解她那点惶惑与焦虑,毫无理由地,永远耐心地,包容她。

“不哭了吧?”

两只小考拉般依偎在一起,任凭烛光闪烁般的疗愈气氛悄悄蔓延。

“你啊……”

叹了口气又笑,梁景明点了点她的鼻尖:“其实你怎幺突然想聊结婚?吓我一跳。”

“还不是因为你!”

本来都快睡着了,万姿一下子清醒过来,完全莫名其妙,岂有人贼喊捉贼得如此坦然。

“你搞这幺大阵仗,又是玫瑰又是戒指,我再不说清楚,你就要跪下来了……”

“……”

看他表情又冻结,透着掩不住的困惑,她恍然回到刚才,跟他坦白不想结婚。

心里突然一沉,万姿顿觉有些不对劲,可已经太迟了——

“房间是我让酒店布置的,想给你一个惊喜,毕竟明天我就要去新加坡了。”

梁景明悠悠开口,似笑非笑盯牢她。微眯起眼,难得露出狐狸般的狡黠神情。

“但是万姿……我没有想要求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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